师杭细细记下了,可交代完,她还是压不住心头疑虑问道:“你们方才是如何进来的?为何不一道走?”
张缨无奈咬牙道:“大小姐,我俩正是险些翻墙被抓,这才另谋他法的!幸而那守卫眼力不大好,还以为自个儿撞鬼了……嗐,不说这个了,总归现下便是有功夫在身也不好使了。除了这间后院以及侧门处没什么人,整个符家门墙根下处处守的都是人,孟开平也不知发哪门子癫!”
毕竟这儿好歹算是符家的府邸,张缨想,他大爷的符光真是个任人拿捏的软蛋,连家被围了都不敢吭声,可耻啊!
“听说他们是为了防备降将叛乱。”燕宝苦笑:“不过降将皆强令缴械,搞这么大阵仗确实少见。”
闻言,师杭的神情有些古怪。
火烧眉毛,没工夫谈论下去了,再谈,他们叁个就成了孟开平的意外收获了。
张缨思定便不再拖延,守着师杭换好衣服,最后道:“若你先至,房中无人切莫外出,将门锁好安心等着我们就是了。”
师杭认真点点头,叁人就此分为两路,各行其事。
要说做这样潜逃般的隐秘事,师杭倒也不算是头一回了。未免惹眼被人叫住,她还特意端了碟零散果子在手里,装作刚从宴中撤下。就这样,师杭一路低垂着头,脚步切切,很快便到了侧门附近。
采买通常是有固定的丫鬟婆子负责,有些是厨下的,有些是主子房里的。若说这夜幕时分出去买个什么花儿菜儿,怪异得很,任谁也不会信的。
师杭躲在假山后,将手里的盘子搁在地上,从袖中取出绿玉塞给她的腰牌。
既如此,便要想个不好拒绝由头才行。
她思来想去,最终想到了师棋头上。
侧门处的两个守卫都不是符府中人,而是孟家军的人。因着孟开平连年南征北战,拿大大小小的仗当家常便饭应对,以至于他手下略有些头脸的将士皆为百战之功。
寻常护院与沙场上磨砺出来的汉子迥然不同,其区别,只须着眼一看便知。
杀过人,眼神中透出的是狠意,而常常杀人,眼神中甚至连情绪都不会有——
“站住。”
男人一手立枪,一手阻拦,十分警惕道:“无令不得出府,你不晓得么?”
来者是个小丫鬟,她畏畏缩缩的,瞧上去惧怕不已。
“我、我是得了令的……”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声音细若蚊吟:“这是夫人给我的腰牌……我是伺候许公子的……”
守卫早对府中有几人了如指掌,他冷冷看了眼腰牌,继续循例追问道:“何事?若无要事便明日再说!”
小丫鬟闻言,头垂得更狠了,差点缩进自儿衣衫里。天色太暗,守卫只能瞧见她乌黑的发顶和雪白的后颈。
“公子从书舍回得匆忙,有册子落下了……”她抬袖抹了抹泪,啜泣道:“公子、公子说,先生布下的功课,他必得今夜温书才成……误了此事便撵我出府……”
守卫被她哭得烦,掏了掏耳朵凶巴巴道:“那怎么不使唤书童去?”
小丫鬟顿了片刻,旋即为难道:“只因我刚巧在旁奉茶罢了,大人莫怪!若不成我便再另唤人来……”
说着,她哽咽住,似是又要再落几百滴泪方休。守卫本想由她折腾,可旁边另一人突然出声提醒道:“罢了,放她出去罢。丁统领说了,旁的门不准随便出,咱们这儿不让人进就成了。”
守卫一想也是,大多人马都去了其余几个门,按规矩办事又不出错,他还多费口舌为难人家作甚。
“走走走。”他开了门,催促道:“早些回啊,姑娘家家走什么夜路,这许公子也真是的……”
然而他虽然让了路,半晌却没听后面有动静。守卫转身,见那小丫鬟还傻乎乎定在原地,不由纳罕道:“怎么还不走?方才不还着急上火呢?” 那小丫鬟怔怔抬头,像是刚被惊醒了般,下意识啊了一声。
但很快,她立马又低下头,嗫嚅留下一句多谢,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只那略略抬头的那一眼,守卫便看呆了,等回过神,他本想再跟同伴说些什么,结果见同伴也探着头不住地盯着门外张望。
“乖乖,长这么好看……”守卫遥望女子的窈窕背影,忆及方才那张梨花带雨的娇颜,忍不住道:“这样的丫鬟放在房里,能专心温书么?”
此时此刻,逃出府外的师杭并不知道他们的议论,她只知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似藤蔓滋生。
她不敢停下脚步,直到跑进了约定的巷子,直到冲进房门落了锁,心里的预感也没有消散半分。
这厢,师杭背靠着门板,蹲在地上微微喘着气。
真的好险,只差一点就功亏一篑了。她凝视着脚下的阴影,在心底诘问自己,为何会无端失态,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胸腔里那颗心扑通扑通跳得猛烈,师杭强逼自己压下所有的慌乱与不安,沉下心细想——似乎自一开始起,很多事情便不对劲了。
原因无他,只是太顺了。
她并不是个疑神疑鬼的人,但饶州之行却处处给她一种顺风顺水的感觉。顺得太过,便莫名透出叁分诡异,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在始终推助着她们向前。
当初收到江西的战况后,张缨便立刻遣了队人先行一步,而她与师杭则稍慢几日才动身。结果从太平至江西的这一路,她们没有遭遇任何麻烦,从头至尾,寨中人手都没有与她们断了联络。前方每叁日传一封信,半日都没有误过,更没有一丁点示警。
然而来到饶州后,意外就此迭起。先是符光不在城中,后是孟开平骤然回城,她们一众人等慌乱失措宛若惊弓之鸟,整个符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却偏偏有一处疏漏……
师杭双手冰冷,额间却微微发汗。她隐约觉得自己就快触到那个答案了,可就在此时,门响。
“咚,咚,咚。”
很轻,是叁声。
“咚,咚,咚,咚。”
又是四声,暗号无误。
这门严严实实,连一丝光也不漏。师杭清楚知道自己是应该立刻开锁的,张缨她们在外面等着,她长久不开,只会让她们以为出了变故……
可若是,门外之人根本就不是张缨呢?
师杭缓缓站起身,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门板上止不住地发颤。顷刻间,耳边又响起了叩门声。那人的指节叩在门板上,却像是命运的鼓点落在她头上,催她认命一般。
师杭突然笑出了声。
下一瞬,她便一把拉开房门。见了面前立着的男人,多余的话分毫未说,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孟开平!你当真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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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完全没想到哈哈哈,从头到尾都是小孟做的局!简直给他牛死了!
不过之前就说过,其实叁个杭杭的策略计谋加起来约等于一个小孟吧,杭杭已经o级别很聪明很谨慎了,但毕竟小孟是靠脑子混饭的。吃一堑长一智,围则必阙,永不过时。
小孟belike:呜呜呜我先捂脸哭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