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树荫下,几只黄莺掠过枝头,掉落下几片羽毛。
杏婳儿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树后, 紧紧咬着唇看着那一箱一箱的聘礼送进几步外,金光闪烁的豪门大宅之中,门前站着一个身材魁梧健壮的老将军,正捋着半百的胡须满意的微笑着看着那一大箱一大箱的镶金坠银的宝箱被人往府邸里抬起去、,绯颜则穿着一身红紫色的衣裙满面娇羞开心的依偎在武将军身边。
待那数十箱厚厚的聘礼抬了进去,站在门外的那个白衣少年恭敬的朝着吴将军拱手道,
“大将军,我家先生因有事不能亲自前来送上聘礼,十分抱歉……先生让我转告大将军待太子交代的事情处理完后,一定登门谢罪,还望将军切勿怪罪”
“哈,无妨无妨,太子的事才是大事老夫并非迂腐之人!,他若有事尽管去忙便可,,赔礼道歉倒也不必!”
“将军气容山河,通达事理,不愧是让帝都上下都无比尊敬敬仰的大英雄,小人真是望尘莫及!”
“哈哈哈,没想到残霜身边的一个小小书童都舌灿莲花,能言善道,倒是调教有方了”
“将军过奖了,我家先生还等着我回去报信,就此告辞”
“去吧!”
墨瞳向着吴大将军又恭敬行了一礼,便告辞而去,只是他并没有走大路,只是朝着那大道旁的另一条小路拐了过去,没走一会,便看到停在不远处的一个马车,墨瞳急忙快步走过去,待走到马车前,便听到里面人传来一阵剧烈咳嗽,随即沙哑的声音飘了出来,
“都办妥当了?”
“是,看样子,大将军对主人的聘礼十分满意”
马车内传来一声不屑而轻蔑的冷笑,“太子出手如此阔绰,他又怎么可能不满意?”
“……主人为何不亲自去送聘礼?大将军一定会更加高兴……”
“……咳,我为何要让他更加高兴?” 车里的人反问道,声音冷漠冰寒,含着些许不悦。
马车外的人不再说话了,空烟寐微微蹙了蹙眉,正准备闭目休息一会,忽而听到马车外传来墨瞳有些吃惊的声音,“婳,婳儿姑娘,你……你怎么……”
墨瞳话音未落,马车车帘却突然被一只细嫩的白手一把掀开,突然的白光让空烟寐不适的抬手微微挡住了这刺目光芒,而在这一片逆光中站着的正是那一身粉衣,楚楚含泪的杏婳儿。
林子里,鸟声啾啾,
“为什么?” 她紧紧咬着唇,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为什么?”
“……你真的要娶绯颜姐姐么?”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聘礼我都命人送进去了” 他面上挂着凉凉的薄笑,面色冷漠如秋日的湖水,毫无波澜。
“那我呢……” 婳儿含着盈盈粉泪,弱弱的小声问道。
“…………”
“到底为什么……我们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么……” 杏婳儿哽咽的说着,噙着泪水的稚嫩眼眸里满是迷惑和委屈,“为什么你要突然娶绯颜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只是对着你有些腻了……”他云淡风轻的说着,仿佛再说再正常不过的事
“腻了……腻了,是什么意思?我,我,我……不明白……” 她神色单纯无辜的看着他,迷惑而又不安,那无辜又楚楚可怜的小脸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但是落在空烟寐的眼中,却让他只想狠狠碾碎她眸中的干净与纯粹,她的眸子有多纯洁无垢,他的心便有多灰暗肮脏,他脸色苍白的冷冷笑着,眼眸里尽是无情的冷酷残忍,他恶劣的勾起她的下巴,脸上嘲讽的审视着这清纯小脸,
“腻了就是我看厌了你这故作天真无邪的神色,你这种神态真是令人越看越生厌恶之心……咳……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么说的……”杏婳儿的眼泪在男人冰冷的注视下忍不住一串串掉落了下来,宛若一串串脱线的珍珠。
“男人逢场作戏的话听听就好,谁会当真?”他忽而凑近她,那双厌世幽暗的眸子里冰碴丛生,荆棘遍布,“也只有你才会傻傻相信,不过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杏婳儿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桃腮边眼泪盈盈,小脸上一片伤心羞辱之色
空烟寐转身欲走,不想衣袖却突然又被那固执的小手紧紧拽住了,她用袖子抹去眼泪,不敢罢休的说道,:“你去太子府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你还说从太子府回来便陪我去看舞狮,我等到你很晚,你却没有来,我这几天一直都在云苑等你,为什么你不来找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告诉我?!”
空烟寐冷冷凝视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刺刀狠狠剐在她心口,,“你不明白是么?好!!那我就清清楚楚告诉你……咳咳……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益两字,我娶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是显赫的家世背景,还是万贯家财?若论才智美貌,你又哪一处能比得过她?”
“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东西……”她含泪摇着头,神色懵懂无知,她是真的不明白,她一直以为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不就够了么,然后便可以一直一直一起。
“你还真是天真!咳咳咳……”空烟寐咳了几声,英俊的面容阴冷而寡情,晦若深谷的眸子里无尽寒意蔓延,:“若是你不懂人间疾苦,便晚上去‘石门桥’去看看,看看那里有多少人为了多抢一口吃食打的头破血流,贫贱夫妻百事哀,这个道理你爹娘不曾教过你么?”
“我爹娘……” 婳儿紧紧皱着眉头轻声呢喃着,心中五味陈杂眼眶不觉间又弥漫出泪水,她爹娘自然是没有教过她这些道理,她昏睡了那么久,醒来时便是陌生的一切,而且还是在青丘狐族,那更是不会教给她什么人间的七情六欲,只是告诉她世人险恶狡诈,远离人族才是保命之道,所以她的心性懵懂如孩童,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累,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
带她再次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那人白衣身影早已经如云雾般消失在碧绿色的树荫之中,
栖霞云苑。
一身暗金色衣袍的男人背着手从外面走进苑中,手中金玉扇子在掌心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似乎在为什么烦恼。
“苑主,何事如此烦忧?”翠色和阿侬正好从庭内走出来,看着满面愁容的金朝雾,阿侬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
“哎……”金朝雾不由重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摇头道,:“还不是绯颜那丫头,总是跟我出难题,说是马上出嫁了要我送她一件嫁妆,我陪着她在‘水云阁’挑了整整一天也没个她满意的,最终还发了一通脾气走了,我正想着送究竟什么嫁妆才能衬她心意?”
“这个嘛,苑主确是要好好费费脑筋了,绯颜师姐的眼光很是刁钻高傲,寻常东西很难入她的眼” 阿侬摸着下巴,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
“这个还用你来告诉我!金朝雾拿着扇子在阿侬的脑袋上敲了一记,训斥道。说。“说了等于没说!”
“啧啧,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翠色忽而在一旁低声嘀咕了一句。
“翠色,你这是何意?” 金朝雾不由挑眉问道。
翠色朝着四周巡视了一遍,确定再无旁人时,才轻轻呼了一口气,凑近金朝雾,有些神神秘秘的道,:“苑主您难道看不出来吗?婳儿姑娘也喜欢残霜先生啊,我前两日还看见她抹着眼泪眼睛红红的回了云苑,看样子是大哭了一顿呢,昨个深夜我还看见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呆呆坐着,看上去怪可怜的……”
“这……!”金朝雾微微一愣,手扶着扇子,微微皱眉,:“倒是我疏忽了,我竟然不知道这丫头的心意……”
“苑主你也不必自责!”阿浓大大咧咧的说道,:“您一个大男人,而且喜欢的也是男人,又怎么会明白人家小女儿家的心意呢……”
他还没说完,便被金朝雾瞪了一眼,赶忙闭了嘴,不敢再多言了。
金朝雾又沉思了片刻,吩咐道,:“这几日让厨子多做些她平日爱吃的菜肴给婳儿送去,吩咐苑中上下任何人都不要在婳儿面前提起这门亲事,不,让他们都不许在苑中提起这门亲事的事,谁若是违令,必定重罚!”
“是!苑主!”
“你若是有空,便和苑中其他姐妹带她出去玩玩散散心,但是不可太过刻意,婳儿孤身一人在京都,我们便都是她的家人,你们要好好照顾她”
“嗯 ,苑主放心吧!苑中的姐们们都很喜欢婳儿,我们这些日子会好好陪着她的!” 翠儿爽快的笑着应道。
金朝雾点了点头,便向内院走了去,待进内苑时,他目光不经意间朝着垂柳下的一间屋舍撇了过去,他忽而停住了步子,目光微微闪烁过什么波光,鬼使神差的朝着那间客舍走了过去。
“苑主……那不是青公子的房间?”阿侬忍不住开口道。
“嘘,小声点!你喊什么!” 金朝雾回眸训道。阿侬便不敢做声了,蹑手蹑脚的跟在那同样蹑手蹑脚的主人身后。
“主人,门锁住了~” 阿侬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道。
“你不是有钥匙么,打开!!” 金朝雾瞥了一眼阿侬腰上缠的粗粗的一圈钥匙,命令道。、
“啊?这……这不好吧,擅闯他人屋宅非君子之道啊,苑主……”
“什么他人屋宅,整个栖霞云苑都是我的,难不成我还不能进我自己的房间了?”
“可是……地契已经在青公子手里了……”阿浓被那突然而来的凌厉目光吓的一个激灵,连忙堆起阿谀奉承的笑容,:“呵呵,苑主我与你说笑的,我这就开,这就开……”
‘咔哒’一声,那青铜色的门锁应声而开,朱红色的门扉轻轻一推,便‘吱’的一声打开了,一阵清淡至极的楠木香淡淡飘了出来,里面的摆设十分清淡古朴,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一个桌子,其他金朝雾先前摆的金碧辉煌的那些古玩摆件都已经被那人扫地出门,扔了个干净,
“他倒还真是不客气!”金朝雾嘟囔了一句,回头道,:“你在这守着”
说着,便迈腿跨了进去,甩手‘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金朝雾站在屋子中间,看着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房间,心中的疑惑却越演越烈,青子衿,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何来历,你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今日,我一定要搞清楚。
他朝着那柜子走了过去,那柜子上摆满了画卷,他忍不住拆开一副,刚一打开便是一双眼眸出现在他眼前,还有半张脸,金朝雾总觉得这半张脸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见过,他不由又打开了埋在最下面的一幅青色画轴的画,那画卷在男人雪白的手指之间缓缓而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