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落在他掌心,带着?些微凉意,谢寒衣只觉神思渺渺茫茫,如坠云雾。
蓬莱道子鲜少有这样呆傻的模样,若是叶望秋在此,必定?要大声呼奇。
姬瑶拉着?谢寒衣的手,遁入了漫天风雨中,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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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寒衣和姬瑶到仙鸾峰时?,姚静深正带着?妙嘉安置自受灾各郡而来的庶民,从山麓到山巅,抬目都可见到错落人群,大雨中,许多人却还只着?单衣,淌着?泥水向前。
如今东境七郡中的幸存百姓尽数都向此处汇集,就算受灾郡县中有许多人不?幸没于洪水,剩下的也有数十?万之巨,其中半数都在仙鸾峰周边,还有更多正在路上,向这里?赶来。
凡人不?比修士,长?时?间淋雨必定?染上病疾,但仙鸾峰上少有人迹,也就没有避雨之处。即便是修士法器也不?可能?为这样多的凡人遮蔽风雨,许多人还是只能?栖身于临时?搭建好的草棚中。
而在到达仙鸾峰的流民中,病倒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为数不?多的几?名医修来回奔忙,从这场天灾下抢回一条条性命,这个时?候,凡人和修士的身份之别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能?诊脉辨药的大夫也没有闲着?,虽不?比修士术法立刻便有成效,但伤寒汤药可保更多症状较轻的人不?至恶化。
避雨处,药炉上深褐色的药汁翻滚,带着?淡淡苦味弥散开来。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脸上滑落的已?经?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这一刻,身份之别好像也已?不?算什么,无论是凡人,武者还是修士,无论境界高低,都只是为了相?同的目标在努力——让更多的人能?活下去。
姬瑶看?着?这一幕,她终于有几?分明白了封应许当日的话?,明白了人族为何能?以羸弱之身于神魔之间存活,传承至今。
“阿稚,你此行可还顺利?”姚静深很快便感知到了姬瑶和谢寒衣的气息,他闪身出现?在两人面前,见他们无虞,这才放下心来。
姚静深脸上是掩不?住的疲色,十?数日来,最忙的人便当属他和封应许了。
数十?万性命都压在肩上,甚至一个小小的疏忽,代价便可能?是几?十?甚至上百凡人的性命。
姬瑶平静道:“还好。”
却是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经?历的凶险揭过。
姚静深也没有追问,只要她能?平安便已?足够。他心中清楚,让她消失数日不?见音讯,只怕不?会是什么小事,但如今他的确没有精力多问。
“你们先暂且入楼船休息,我尚且有事……”正说话?间,便有人来寻姚静深,语速飞快地说着?什么,他只能?简单地对姬瑶和谢寒衣交代了两句,便匆匆随来人而去。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姚静深竟然没有发现?谢寒衣正握着?姬瑶斗篷下的手。
谢寒衣终于放开了姬瑶,挥去心中些许不?舍,他为她拉了拉斗篷兜帽,温声道:“阿瑶,你先休息,我去帮姚先生。”
说完,冲她笑了笑,随姚静深而去。
他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姬瑶目送着?他们离开,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又过了片刻,她没有回仙鸾峰上的楼船,而是顺着?人群向前行去。
以姬瑶如今修为,只要她想,只需心念一动,便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就这样披着?宽大的斗篷,走入风雨中,走入人群中。
很多人从她身边经?过,容貌、身形、神情都各不?相?同,却透出股相?似的坚毅。
姬瑶最后停在山崖之上,垂眸向下望去,还有源源不?断的黔首自谷底涌入,向仙鸾峰而来。
她就静默地站在这里?,望向下方如同蝼蚁一样挣扎求生的凡人黔首。
与神魔不?同,凡人只是活着?便已?经?很是艰难,一场天灾,一场人祸,或许就会让他们家破人亡,身死魂消。
弱者就理?应被舍弃,被牺牲么?
在姬瑶身后,有许许多多的武者和修士在为远弱小于自己的凡人奔波,竭力救下更多一人的性命。
即便是弱者,也不?是理?应被奉为牺牲的祭品。
想活下来,也从来没有错。这世上挣扎求存的生命,又有什么低贱的?
“姬重明,是你错了。”风雨中,姬瑶喃喃开口。
她终于想清楚了一切。
暴雨毫无停歇的迹象,山巅的风呼号着?,天幕只见一片灰白,看?上去恍如末日,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这场雨还会有停的时?候么?
不?知过了多久,姬瑶忽然抬头,望向了西南方向。
短短数息后,昏黄浑浊的江水没过地面与天空的交际,汹涌而来,即便成片的高大林木,也在江水袭来之际拦腰折断,混入大水之中。
不?算高的丘陵也很快被水漫过,瞬间不?见。
而就在仙鸾峰和对山之间的谷地中,还有许多陆续向此行来的七郡黔首。
“大水来了!”
一声惊呼响起,霎时?间,山谷中接连响起惶惑不?安的叫喊,哪怕疲累到了极点,也尽力向峰上奔逃而来。
但凡人的速度,怎么比得上横扫一切的洪水,只是数息之间,江水与人群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姬瑶看?见那个女童。
山谷中,那个送她花的女童正被母亲护在怀中,仓皇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