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斩桃花 第71节(2 / 2)

仗剑斩桃花 隔江人在 1967 字 7个月前

    “阉党萧匪石!祸国殃民!残害忠良!兄弟们杀上去!将那厮千刀万剐了!不能叫将军的血白流!”柯尽忠的部下殊死挣扎,发出怒吼。

    “保护督公!柯尽忠手下叛党,杀无赦!”隐约听?见燕洄的声音,冷静如雪,充斥着杀意。

    杀……

    林沉玉呆呆的跪坐在柯尽忠尸体前,她本就大病未愈,眼见昔日好友死在面前,唇上血色全无,额间的梅花妆也黯淡了下去,整个人好似枯萎的花。

    人的耳朵是和思想贯通的,听?见林间风声便想到明月,听?见笙箫之音便能想到阁中美人。可?如今她的耳里唯有杀声滔天,眼里浮现的唯有暗红血光,残肢断骸……

    她又想起来了延平旱涝,想起来了目光麻木等?死着的十几?万灾民;她想起来了她少?时?跟着爹娘走?过?的边境,玉龙雪山下清冽的月光照见满山的尸骸;她想起来少?年时?误入西宁卫的将军冢上,黄昏里漫山遍野的无名坟头?垂下肃穆阴影,铺天盖地朝自己涌来……

    她想起来世间的种种,不过?生杀二字。

    人亦有限,杀业无边。

    打杀的声音弱了下去,想是一方胜利,一方败去。随着最后一声撕心肺裂的“奸佞阉宦!不得好死!”的怒吼,和刀剑入肉的闷声,一切归于平静。

    萧匪石赢了。

    轻飘飘的一个赢字,是踏着多少?鲜血换来的。

    “琼娘,过?来。”

    萧匪石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朝林沉玉勾勾手。

    林沉玉抬起那清冷的眼,眼里血丝布满,她直直的看向萧匪石。

    她眼里有怨,有恨,更多的是迷茫:

    “萧匪石,你究竟要多少?人死,才肯收手?”

    她远离朝廷,不想去掺和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军权交替的尔虞我诈。她只是想带着她的剑,带着她的徒弟,远离尘嚣行走?江湖。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遇到了人世间的漏缝,她就轻轻的缝缝补补,再拍拍手离开。

    她只是想在江湖这个日月壶里,偏安一隅,度过?平静的一生。

    可?萧匪石一拳打碎了这个日月壶,把她拽了出去,逼着她去看这血淋淋千疮百孔的人间,让她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延平十几?万的灾民被萧匪石当成弃子,她救了下来。

    可?这次战争呢?可?以后无尽的屠戮呢?

    林沉玉红着眼眶,往下看去。府外一地的尸首,看不见边际,空气中传来血腥的硝烟气息。

    她悄然握起柯尽忠腰间的宝剑,摩挲着剑锋,她咳嗽一声,忽然为自己感到悲哀。她如今连力气都散去,连拿剑都觉得有些吃力了。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是属于她的呢?还?有什么是她能保护的呢?

    贪官恶霸,奸宦横行,天灾人祸,无尽杀伐……她终于理解了佛经的那句话,这人世间没有一点乐,皆是刀口舐蜜。

    摊开来看,众生皆苦。

    “萧匪石,你恨我吗?”

    “恨。”萧匪石几?乎是立刻回答。

    “若我死了,你会?好受些吗?”林沉玉抬起清凌凌的眸子,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萧匪石的面流泪,眼里蓄满泪水,却没有一丝懦弱,目光决绝的看向萧匪石。

    她单手挥着剑,忽的拔剑架在自己的肩上。

    黑夜笼在她的肩膀上,月光被乌云遮蔽。

    她来时?的路已被人斩断,未来的道她看不见光芒。

    她深深的看了萧匪石一眼:

    “虽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可?若是我的死能叫你欣慰,能止住你的杀意,哪怕一瞬。那就谨以此剑,终我性命。”

    第65章

    当——

    她的剑无力落地, 林沉玉扶着额头,那种感觉又来了,浑身无力, 额头发烫, 喘不上来气。

    萧匪石夺下剑,她捏紧酒杯,一步步逼近林沉玉,黝黑的瞳仁里第一次有了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似酝酿着多年的爱恨, 浓烈的叫人害怕:

    “林沉玉,你凭什么死的这么轻巧?你还在沉浸在济世救人的美梦里吗?你觉得你伟大吗?了不起吗?你很清高吗?”

    她一剑挑起柯尽忠死不瞑目的头颅:

    “你以为他是好人吗?柯尽忠, 拥兵三万于东南, 离自?立为王只有一步之遥!他一造反, 涂炭的是整个东南。你救的十几万人,还不够他马蹄去踏的!就因为他现?在死了, 所以你就觉得他死的忠烈,活的清高无辜了吗?”

    林沉玉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又看着柯尽忠惨死的面容, 她脑袋一片苍白。

    萧匪石居高临下的看着林沉玉:

    “我知道,天底下就没有不恨我的人。我也知道, 我为什么招人恨。自?我成为掌印来已有数年,天下大权尽在我手, 天下生灵杀伐由?我。多少人和我勾心斗角,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他们都死了,唯有我活下来了。”

    “权谋道上, 死者为英桀,生者为奸佞!本督宁为奸佞, 不做良臣!”

    她声音铿锵有力,一把?掷却了手中?剑,捅过柯尽忠的衣袖,插在地面。

    燕洄隔着屏风缓步走来,他衣襟上衣摆上溅着深重血痕,腰间玉带几乎是血洗过一般,他面色肃杀,脸上再没有了寻常浅笑时露出的梨涡和虎牙。

    他似乎受了伤,捂住胳膊,手掌渗了一手的黏腥液体。单手拎着绣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