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凝此时心里仍然在憋气,可他天性不会让自己吃亏,知道自己目前没有法子对付构穗,便决定和她和缓一下关系,为日后做些铺垫。
“构穗,你欠我的可记得还。”宿凝把那个新出生的婴孩抱到两人跟前。
构穗撇了他一眼,一副:大哥,你哪位?的表情接过孩子。
她掌心凝聚黄光在婴儿下体一抚,原本长了男根的地方竟慢慢变成了女孩的那里。
“这怎么回事?”月吾一把抱过孩子,在女孩的小肚子上揉了揉。
“变形法术。你曾在梦中自戕提醒我这是梦,这说明我们可以通过梦境的隐喻来沟通。我努力寻找类似的机会,进行了许多尝试,终于和那些怀孕的女子在梦中相遇。当然,她们若猜不透隐喻或只把我当作梦这一切就完了,可这孩子的母亲相信了我,将我残存的法力内化给了孩子,暂时掩盖了孩子的性别。玉藻前错辨她不是女子放弃了杀生石转生,最终衰老死亡。”
“变形法术只能依靠先天天赋习得,你为何会使用?”月吾猜测小纱子是在掩藏实力。
宿凝听到这里心中暗暗冷哧一声。
当初为了把小树妖带出仙界,他将王喆炼化后喂给了小树妖,这就是构穗能使用变形法术的原因。他暂时拥有王千燕的变化之能,所以那婴孩一出生他就瞧出了变形法术的痕迹,只是没想到是构穗施加的。若知道其中缘由,他万不会抱着看戏的心态就这么让玉藻前轻易地死了。
只要构穗一辈子困在玉藻前的梦境里,那小树妖就能回到他身边。
宿凝拧起眉心,眸光深沉地望着这个对待别人总有万分耐心的女人。
她明明可以通过变形伪装容貌却偏偏选择了伤害自己的真实面孔。他恨构穗随意伤害小树妖的身体,却更加困惑她为何要这样做。
有了灵魂的身体本该让他觉得无趣才对,可这个女人虽然不至于让他觉得有趣,却能狠狠挑起他的探究心。
“我的变形法力来源不正,所以我并不使用它,这次是万不得已。”女人苦笑着推动轮椅,将月吾推到一处光线明亮的地方。
“随着我在梦境世界待得时间越来越久,我越发现这里和真实世界关系紧密。东瀛国古书记载,平安时代诸位阴阳师多次合力剿杀玉藻前都以失败告终。有一次安倍家的阴阳师将符纸直接打中玉藻前心脏要害,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然而玉藻前一族的秘史又分明记载,玉藻前依靠心脏维持汤泉温度,如此就出现了矛盾。一说她有心,一说她无心,究竟哪个是真?我想起在汤泉工作时,熏子提起过前些年大汤温泉悉数冻结,唯独狐屋没有冻结,这不正说明狐屋的供热绝对不是依靠地热,那心脏供热这事儿就很可能是真的,可相对的,前一件记载便是假的吗?我看不尽然,或许玉藻前只是把心藏了起来。”
“……你从哪里看的这些?玉藻前一族的秘史我都未听说过。”月吾的脸被阳光照得热热的。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女人的表情。好不容易从梦境世界回到现实,构穗心情好极了,脸上蕴含着藏不住的笑意。看着这从未在梦里出现过的太阳,她高兴的花骨朵都要开出来。月吾便也高兴,忧愁和难过仿佛暂时被驱逐,看着太阳希望也蒸蒸升腾。
“因为这些秘密都被藏起来了,藏进了她的梦里面。她大概没想到有人能察觉到这是梦境,从而觉醒意识去探查蛛丝马迹吧,所以把秘密毫无顾忌地都藏进了梦中。说实话,在梦里想一直保持清醒实在困难,我魂牵梦绕之人随时在梦里诱惑我。”提到这茬,构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现在想想,那些事根本不像他能做出来的,我却那么晚才察觉到一切只是梦。”
“总之,我在梦的最深处找到了她藏起来的心。今天她临近衰亡,力量大幅消减,我有了可乘之机将种子种到了她心里,在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前结束了这一切。是我运气好也或许是她气数已尽,结局属于我们……呵呵。”
“是啊,谢谢。”月吾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早已满是泪光。
构穗双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儿,“其实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时常在梦中给我暗示,我可能已经沉溺其中再也无法清醒。可惜我没能保下她的心,你以后再做不了狐屋汤主了。”
月吾摇了摇头,“我现在从未有过的轻松,就好像新生了一般。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你不用感到可惜。”
构穗长出一口气,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这世界没了我两年也不会塌嘛。尘泥怪,你说对不对?” 小黑球却没有回应她。构穗摸了摸自己的发丝,尘泥怪并不在那里,好像早就离开了。
“果然只有自己靠得住啊。”
构穗涩涩地笑了笑。她心性比前些年坚定,可面临这种情况说不动摇是假的。
被丢下了这么多次却仍然想被选择一回,果然这就是人。
“月吾,我可能马上就要离开大汤了。”
“嗯。你想找的东西有眉目了,对吗?”
构穗从没有告诉过月吾她来这里的目的,可月吾好像早就猜到了。
“是啊,从这里我获得了一丝灵感。我想找的东西或许就在……”她并未明说,只是望向大汤山。
几片薄云缭绕在大汤山沉寂了数千年的山口。风在吹云在飘,天蓝得像画上去的,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永远生活在这幅山与云的画卷里,不入尘世。
“在我离开之前,我想帮忙善后,诸位是否介意?”
活着或死去的苦命人都该有所归处。狐屋落幕了,远方是辽阔的天地,在那天际之处等待着众人的是崭新的开始,却不是她的开始。
记得前些年在人界游历时,曾目睹山里的农人在拉磨盘的驴子身上绑一束粟谷,这样驴子就可以不知疲倦的走好久。现在没有人给她绑粟谷,她却已经走了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