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泽(1 / 2)

是姐弟又怎样?相爱无罪。

    ……我不许你是个烂心人,你也不要想着逃。我会拖住你,拉着你一起沉在泥沼里,直到我和你的尸骨都腐烂,与肮脏腥臭的泥水融为一体。

    你应该叫关晓棠,还是叫陆晓棠呢?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你都忍不住自嘲。陈文娟已经好多次劝你去改掉身份证上的名字,你总是找借口拖着。这也并不是你舍不得生父的姓。你只是想着,它也许是个好证明,可以在日后向他人解释你和陆凌生的关系。

    两年前,陈文娟同陆金水因工作相识,两人慢慢走近,像后生人(年轻人)一样拍拖,之后自然而然地到结婚这一步。

    “晓棠,快点叫细佬(弟弟)。”陈文娟在催促你。

    其实你心里不太乐意,你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只比自己晚一日出生的弟弟排在你后面。但,迫于陈文娟的无形威压,你只好开口,对陆凌生喊道:“细佬好。”

    陆凌生鼻间冷哼,别过脸去,不应答你。诚然,他一点都不想认你这个大陆女仔作他的便宜家姐。

    “死衰仔。”陆金水对着陆凌生的后脑勺,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得肉响。

    陈文娟忙伸手阻拦,陆金水尽量让自己下火(消气),你初为吃惊,后又忍不住低头偷笑。

    自以为是地掩饰好笑意,但你在一抬头的瞬间就收到陆凌生的一记刀眼。懦弱的你又怵得像个猫崽,偷偷挪动脚步,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到陈文娟身后。

    很快,你慢慢地不再怕他,因为他头上终归要被陆金水压着。陆金水已经是你的继父,如果陆凌生要欺负你,陆金水肯定不会轻他。

    并不是所有的港岛人都欢迎大陆人,从踏上这岛时你就很清楚。陆凌生一开始是这样,你的新同学也是这样。

    你聪明伶俐,很多科目拿到的成绩都是a。老师们当然喜欢聪明又听话的好学生,争着要你做他们的课代表。最后,你做了吴sir.的得意门生,不仅仅因为他是班主任,还因为他教的是你感兴趣的英语。

    无意地,你也抢走的是班花周诗玲想要的位置。

    她本对你就没有好感。你一来到班里面,好几个男同学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往你身上扫去。

    她在心里把你当做绿茶,以为你看似是无害的娇花一朵,实则擅攻心计,恨不得迷死一片男仔。而且加上这课代表一事,她更是憎你到死。

    冷暴力通常就是因为小小的事情开始。跟周诗玲玩得好的人都不和你讲话,还故意不把作业交给你,让你为难。等你向吴sir.报告后,她们又来污蔑你,说你故意不收她们的作业。你一时百口莫辩,气得眼圈发红。

    幸好吴sir.不是猪头猪脑的人,一眼就看穿小姑娘们的弯弯道道。他做个和事佬,主动帮你化解这次的不愉快。

    但没有人可以次次都帮你。周诗玲的爸爸是校董,家中有钱有势,连老师们也要看人家的脸色,你怎么惹得起人家?所以,你只能隐忍着她们幼稚的把戏,沉默地吞咽下她们巨大的恶意。

    陆凌生和你不同,要他无端端地委屈自己不是他能做到的事。

    某日午休,他课间到楼顶上偷偷食烟,撞见三五个女仔在欺负人。

    冰水淋头声、刺耳讥笑声、低弱哀求声一起传到他耳里,令人心烦。

    到底是看不过眼,他一脚碾熄半根烟,从一人高的楼梯顶跳到平地,轻声冷笑,摆出副妥妥的烂仔模样,开口问:“哗,你们真是好巴闭(好嚣张)。”

    周诗玲几个女生纷纷转头望向他,见他面生,开始露出不以为意的神情。

    周诗玲不快道:“教训八婆,你不要多管闲事。”

    “同学,你就不对了,哥哥仔我明明是个热心肠,怎么算多管闲事?”

    话落,他语气开始变得恶劣起来,“重点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你们如果不懂事的话,我到不介意和你们好好地讲、讲、道、理。”

    陆凌生目光冷峻,被他盯住时好似毒蛇缠身,阴冷恐怖。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抄起砖头拍在她们的脑门上。

    有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仔吓得腿软,差点要跌倒在地,幸好有旁人扶住她。

    周诗玲心里也惊咗,面色变得唔好看,不敢作声,偏要硬撑着气势,才和几个女仔走咗。

    他见你蜷缩成一团,恹恹喊道:“喂,她们走了。”

    你想要和他道谢。但,在抬头与他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什么话都哽在喉头。

    “关晓棠?!”陆凌生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怎么是你?你在家里都敢和我顶嘴,到这里就弱到受人欺负?”

    你听到他这样说,鼻腔一下子酸透,泪水溢出眼眶,如断线珠子,止都止不住。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被他看到自己的软弱与不堪,心底有一种羞耻。

    陆凌生脸色不耐,一把脱下外套,往你扔去,恰好盖住你的头。轻微的汗味混着烟味,袭入你的鼻腔。

    默然地听你哭完,他叹气,软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也不让让家里人知道?”

    “老师哪能次次都护着我?而且,阿妈和水爸平时那么忙……我不想多事。”

    “傻。”

    此后,一直都是陆凌生送你到教室上课,放学后也是他先一步在门口等你。周诗玲那几个女仔本就是欺软怕硬之辈,见你有人护着,再也不敢对你搞事。

    有一次,你体育课不小心跌倒,擦破腿上一大块好皮肉。老师带着你去保健室处理好伤口。但,因为消毒时的痛意难忍,眼泪掉了几颗。回到教室门口时,眼眶还泛着红。

    恰巧被陆凌生看到,以为你又受人欺负,怒气上头,拉住你进到教室,冰凉视线狠狠剜住周诗玲几个女仔,扭头问你:“关晓棠,你说,是哪个还敢欺负你?老子今天替你打回去!”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不是,不关她们的事……走啦。”你接近哀求他,竭力拖着他往外面走。

    你的细软指节紧紧拉着他的大手,抚平他心口中的一团躁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凌生面凝寒霜,心里对你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是恨铁不成钢。

    你撩起裤腿,指指伤口给他看。这下,什么都明了。

    “跑步跌伤?”

    “嗯。”

    陆凌生轻嗤一声,道:“果然是个弱鸡崽。”

    “你……哼。”念在他是刚才是一片好意的份上,你没计较他骂你,扭头就走,不想理他。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受他影响,你开始锻炼身体。每日都早早起身,出门跑步。当然,落水时就不跑。所以,你的体质慢慢变好。

    有一日,陈文娟突然感觉到你的变化,说你以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少咗很多。

    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你好像因此撞上了桃花运。从新学期开学,你收到好几封情书,有f(2)班的张恪明,有c(3)班的刘超然,还有与陆凌生同班的程方平。

    其实,你都不认识他们,也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样。他们的情书对你来讲,宛如烫手山芋。

    “陆凌生,求求你帮我个忙。”有事求他,你不得不在他面前低头。

    陆凌生听得耳顺,心情愉悦之下,也不等你说清楚是什么事,已经点头应承,说:“你说,我尽力。”

    “这个,”你将背手拿住的信封递到他眼下,低声说:“你帮我和程方平说一声不好意思。”

    陆凌生看到花里胡俏的信封面纸,还有什么不懂?他沉着脸,一把抢过情书,用力扔到床边的书柜上。

    此时此刻,一股乱七八糟的情绪一下子全堵在心口。是酸?是涩?还是苦?他一时说不清。

    “除了他,到底还有几个给你写这些肉麻到死的东西?”

    “你不用管,处理好它就够了。”

    陆凌生望着你的背影,心口更闷,闷得就要让他透不过气来。

    你没想到,陆凌生居然会出卖你,把你收到人家情书的事情告诉陈文娟。

    陈文娟一向看重你的成绩,自然不准你有读书以外的心思,非要你发誓说上大学之前不谈恋爱才肯罢休。

    你不敢和陈文娟作对。况且,你确实也没有对那几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生出风花雪月的心绪。所以,你非常乖巧地向她作出保证:“阿妈,你放心,目前读书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想其他事。”

    此事过后的一段时间,你抬头见到陆凌生,总是忿忿骂他叛徒或者是爆响鬼(告状鬼)。

    陆凌生也不恼,只是双目沉沉地盯着你,一言不发。该吃饭时喊你,该上学时叫你,与往常一样。

    有时候,在陈文娟和陆金水一起出差,陆凌生也会问你要在家里吃还是出街吃。

    在家时,煮饭和烧菜的事情要分工。如果他煮饭、择菜,烧菜的事自然是你包。出街吃的话,他会选你常去的大排档或者西餐厅。饮早茶时,他会记得点你钟意的薄皮虾饺和豉汁凤爪;食夜宵时,他也肯定会先向老板报上你爱食的干炒牛河、蚝烙,还特意要求不加你讨厌的芫荽……他知道你太多爱好与不好,仿佛是一个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会照顾人的「好细佬」。

    你明明不过是两年前才以新家人的身份入到他所在的屋檐下,与他慢慢接触、生活。

    你毕竟不是武侠小说里边那些练无情剑诀的主人公,自然能感受到陆凌生对你的好。他不再像初见之时会对你爆两句粗口,不再冷冷地斜视你,在你面前讲话的语气也要比以前好上太多。

    他温柔的魅力不免会令你心摇神动。

    但,每到这样,理智会告诉你「不可以,他是你弟弟」。

    后来,是他先在醉意中对你表现出缠绵情意。

    当时是六月,正逢毕业季,同学们约好去食散伙饭。你不是很喜欢热闹气氛,而且班里都没人和你玩得有多好,所以,你坐咗一阵就说有事要做,跟老师们匆匆告别后就离开。

    午后三四点,饮醉的陆凌生被几个同班的同学扶回家。你叫他们帮你把陆凌生扶至床上。等你记起自己要请他们几个饮杯茶时,他们已经要告别离开。

    你本是要替陆凌生抹去额头上的热汗的。哪知他睁开朦胧醉眼,就一把搂你入怀,衔住你的唇瓣,焦灼地噙吻你,将你湿濡滑腻的小舌勾缠住,重重地吮,慢慢地磨……

    这就是他夜里香艳春梦的开场,是偶尔凝视你背影时令他心神荡漾的臆想。

    你在战栗中,感到一阵酥麻晕眩。他的吻湿湿柔柔,让你沉溺,让你心软,让你不由地顺着他来。

    长吻结束,他把你整个人搂进自己怀里,长臂搭着你细腰,呼吸绵长地睡去。

    听着他强稳有力的心跳,你在他周身浓烈的酒气中久久不能回神。

    好半阵,你眼中的潋滟水光渐渐淡去。睁着一双清湛明眸,你又定定地看咗他好久,后面才挣脱怀抱,让他一人安睡。

    午夜,阴暗靠拢,陆凌生坐在客厅,一口一口地食烟,消磨着失眠时间。

    你口干,起身找水喝。饮完水,转身时才见到黑麻麻的角落里有一点火光在闪烁,你便猜到是陆凌生在吞云吐雾。

    你开咗墙壁上的夜灯,准备走近他。他不动,静静地看着你靠近。

    “抽烟会烂骨头。”你朝他伸出白嫩掌心,要他把身上的烟全交出来。

    陆凌生轻轻勾唇,面上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开口道:“你管我?”

    你板着脸,表示自己不是和他在玩闹。

    “关晓棠,你不要以为自己进了港大就很厉害……你又不是我亲姐,有什么资格管我?!”陆凌生隐隐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暴躁,不过是因为你很快就要和他分离,不能常常出现在他眼前。

    “你……!”你被他一激,气得只想扭头走。

    忽然想起那个吻,你有恃无恐地扬起微笑,“陆凌生,下午睡得好吗?”

    陆凌生的眸光顿时变得晦暗不明。看样子,他似乎意识到了那个旖旎梦境并非只是梦境。

    “你饮醉也好,清醒也好……”你离他更近,靠着他坐下,“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你应该听我的话。”话音刚落,你已经伸手搂住他的窄腰。

    馨香投怀,令他心脏剧烈跳动,好似蝴蝶异响搅乱他的一池春水。

    他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达到极点,热烈而疯狂着,疯狂而愉悦着,有些震耳欲聋。

    陆凌生竭力稳住情绪,拧着剑眉,一双黑黢黢的瞳眸盯着你。他声线低沉:“关晓棠,你是不是在发疯?”

    “哼,你本事就再凶些,凶到让我讨厌你。”你把头靠在他肩头,拿侧脸轻轻蹭他的脖颈。

    这般的亲昵举动无疑是针对他内心深处不安与躁动的最佳良药。

    “我真是怕了你。”他一手碾灭香烟,一手反抱住你,忍不住轻轻地朝你发顶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