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头突然很痛。起来吃了药,还是痛到无法入睡。
玛利娅把我的头摁在她的肚子下,让我听她念了五分钟《圣经》。」
你其实不习惯有人喊你玛利娅,明明你有中文名字叫冯戚妤。
DSE考试结束后,你来到内地这头的韩家。韩家扶持了你爸的律师事务所,他也需要寻找机会来还人家的人情。正好冯朴珍岁数大了,总爱念叨自家里的小辈,你爸就把你送过来了。
说白了,你是用来讨好老姑奶奶冯朴珍的工具人,充当陪她打发无聊时间的“小女佣”。
冯朴珍年轻时候嫁给韩正光,生了一子一女。但韩正光爱沾花惹草,有个私生子。
也亏他命好,冯朴珍在他百年后不想计较,把没了亲妈的私生子接回家里养。
「私生子」,本身就被造词者铺洒了一层隐性的、暗戳戳的轻视刻奇感。
所以,毕竟是不太堂正的身份,韩岸青从小受到的关注并不多。而且他上头有一对优秀的兄长,他自己又不爱说话。时间久了,别人都以为是他面上笼罩着不可名状的沉郁是天生的性格使然。
你对他这个没沾血缘关系的表叔并无太多好感。谁叫他知道你的英文名后就一直喊你作玛利娅,搞得来冯家的客人总是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那你从小生活在香港,有个英文名又怎么了!
他还多次打量你脖间戴着刻有垂泪圣母像的西班牙钱币项链,大概认为它是一个显眼直白的装饰符号吧。
哼,明明是一种象征“希望”的宗教信仰符号。圣母流泪的时刻是在她最爱的儿子(耶稣)受难死于十字架的那一刻,等于她失去了挚爱和所有。但耶稣死后三天复活,所以圣母流泪就变成了一种苦难到极致后所有事情开始转好的象征。
你戴着圣母项链,是想让自己也得到好的庇护。
韩岸青偶尔对此流露鄙夷神色,仿佛你像个犯了多大罪的异端教徒一样。看后续章节就到:yuzh ai w uh. x yz
你不开心地向冯朴珍告状。
冯朴珍信佛,平日爱念《观音经》,手里时常搓捻着一串檀香佛珠。从某种程度上,她和你都是宗教信仰的信徒。
她听了你的告状,却对你说:“韩岸青和你年纪相仿,身边没几个朋友,他就是想找个由头和你说话……囡仔儿你长得端正好看,别和他计较,多和他接触交流”
“我才不要和他交朋友。”
大家庭里的弯弯绕绕多得像蝗虫肚内的铁线虫。你涉世未深,一时没懂她的意思,心中不解:明明韩岸青是她丈夫背叛婚姻的一个产物,她怎么对他这么包容?甚至是不会多一句苛责。
冯朴珍微笑不语,好像在说你将来会明白。
冯家后院是传统中式庭院风格,有假山鱼池,也有香草丛花。由于冯朴珍喜爱蔷薇,后院向阳的一面墙种满了红色的龙沙宝石。
不过,冯朴珍近年来腿脚不太好,侍弄花草的任务交给了走读的韩岸青。现在又交到了你手上。
七月底的紫色黄昏里,冯朴珍在屋里头午睡,你百无聊赖地到院里给晒焉的蔷薇浇水。
韩岸青兼职回家,顺手拿了客厅的苹果放嘴里啃,走到树底下看你浇水。
清风拂过,树影摇曳。你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知道为什么要给蔷薇扶绳攀爬吗?”他突兀的出声惊得你肩膀一缩。
你反应过来拧停流水的软水管,转头凝睇着他那张被晚霞温柔照拂的俊脸,“什么?”
黄昏的微光透过树枝缝隙漫到他脸上,却温暖不了那双深邃眉眼。
韩岸青漫不经心地解释:“因为不引导,它就会变成一丛入不了眼的野草。正如我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所以她不在乎也不关注……放纵且不加管束是对私生子最好的惩罚。”
他脚边有一丛蝴蝶洋牡丹,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下泛着像绸缎一样的冷艳光泽。但此刻的你根本欣赏不了它的美丽,因为它仿佛在映射出身旁男人阴冷嶙峋的内心世界。
“哈哈…不好意思,突然说了好多奇怪的话。”他见你明澈眼眸中流露出愚蠢的单纯,忍不住轻笑出声,冷凝的脸色像突然冰消雪融的春水,催化大地一片勃然的生机。
怔愣好久,你才干巴巴地笑了笑。
“你还真是好笑,难怪她喜欢你。”韩岸青蓦地凝住笑,目光在你脸上停留几秒,转身走了。
院里又剩下发愣的你,以及一团混杂着湿泥微腥的空气。
八月初,冯朴珍老友家的子女发来讣告,她让韩俊成和韩秀雅请了假,陪她去一同去送丧。
由于路途较远,他们没能在天黑前驾车回来。诺大的韩家大院,剩了一个干粗活的佣人和一个做饭的阿姨,还有你和韩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