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2 / 2)

    “怎么可能。”天道唔了一声:“那你就是真的做梦了吧。”

    太不靠谱了,姜真忍无可忍地把它打开,坐在床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下又一下,细致地将自己的裙摆掖得平平整整,不失礼仪。

    短短片刻,除了她眼眶还积着些红色,已经看不出刚刚的情绪波动,彻底恢复了冷静。

    眼泪只在被人珍视时才有意义,大部分时候都是无用的,甚至会招致鄙夷的目光——如果哭泣真的有用,那母亲流的眼泪,足以让几千个父皇爱上她。

    天道厚颜无耻地说道:“你现在要去哪里?要不碰碰运气去找方佳伶。要是我的力量恢复,帮你恢复你的身体也不是不行。”

    姜真冷笑一声,任由它满天画大饼。

    “我还没有问你。”姜真突然说道:“你和持清,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怕被持清发现,还对他那么恐惧——你,可是天道啊。”

    天道听到这番质问,像是突然熄了火,不说话了。

    姜真再看,它连光点都消失不见了,看来是铁了心地不想说话。

    姜真也只是问问,并不抱着一定要得到答案的目的,不管是持清和天道,对她来说还是很遥远陌生的概念,天道衰微,怎么看都是一桩天地大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她还是想着怎么回凡间比较好。

    况且……持清只是态度温和地问她还要不要回凡间,没说不让她回去。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需要和持清再次确认自己的想法——她一定要回去。

    可出了天外天,她没看到持清的身影,光洁如镜的湖面里一如既往倒映着那片星海,显得寂寥。

    说不上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姜真察觉自己心底对他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抗拒和害怕。

    难不成她是因为许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长辈,才会有些不适应?

    她母亲思虑成疾,为她定下婚约之后早早就去世了,父亲没有一点父亲的样子,从小到大身边也没有什么类似长辈的角色——姜真想来想去,觉得这个理由似乎有些道理。

    姜真抬起头,发现瑶池上方横贯的星河似乎和前几次有了细微的变化,浩瀚的星潮依旧明明灭灭,却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她眯起眼睛细看,发现上空笼罩着淡淡的、灰色的雾气,十分混沌,像隔着一层绡纱,朦胧幽静,又格外森然。

    这变化使得一望无际的黑色夜空变得更加浓稠,姜真注视许久,那静谧的星辰突然在她眼里变得血红、扭曲,仿佛一只只渗出血的眼睛。

    姜真头上像是被刺了一针,再次眨眼,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繁星如沸,身边如此安静,又压抑。

    她深呼吸一口气,不再往上看,快步走出瑶池,拂开树枝,想要透透气。

    一个侍女候在外面,见她来了匆忙行礼,姜真端详一番,突然笑了出来。

    垚英新换了一身侍女服,姜真之前被封离关在呈凤宫时,见看守她的那两个花神侍女穿过,想必她已经在仙仪那重新领了符碟,去别的宫里生活了,可真是改头换面。

    垚英头上油抹了好几层,才将那飞扬不羁的头发禁锢,整个脑袋都光滑可鉴,锃锃发亮,像一颗大冰糖。

    她苦着一张脸,站直身子,还丧气地耷拉着肩膀:“姜姑娘,我都要被折磨死了,世上简直没人比你更好——我升上仙界,本以为是来享福的,怎么这仙界比人间更势利!更恐怖!那些花神侍女,非说我这样的形貌带出去丢主子的脸,要我梳梳我这头发,我说我这是天生的,她们不信,给我头上抹了几层灵羊脂,油腻腻的可难受,底下干了黏在我头上,我皮都快要被拉开了,她们还笑我,什么脏活腻活都要我干,夜里叫的水都要我倒……”

    垚英形容枯槁,一脸的憔悴,嘴里小声地抱怨着,肩膀一抖一抖。

    姜真打量着她,看她碎碎念地抱怨,顾左右而言他,倒像是焦虑地在掩饰什么,不愿面对,等她停歇,才说道:“你被分去了哪里?”

    垚英嘴唇颤了颤,慢慢说道:“呈凤宫。”

    姜真倒没什么意外的,花神稀少,如果没有意外,基本上都会被派去侍奉贵人。

    仙仪知道垚英容貌不佳,但唐姝被姜真接连在众神仙面前丢失颜面,正是需要充面子的时候。与其让唐姝以为仙仪有花神却没有送来她宫里,引起她的不快,倒不如直接送到她的面前,由她做主。

    垚英显得十分内疚,仿佛背叛了她,姜真觉得好笑,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放松一些。

    她语气淡淡地安慰:“天后宫内灵气充盈,便于修炼,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垚英摇摇头,紧咬着嘴唇,声音缓缓从齿缝里泄出来:“那个,天后让我来请你,去呈凤宫,呃,那个,聚聚。”

    姜真没有立即回答,若有所思。

    天道仗着垚英没能耐发现它,大大咧咧跳出来,附在她耳边:“你可不能去啊,这不是鸿门宴吗?”

    “鸿门宴?”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从哪里学来的?”

    “你的那些话本子啊。”天道喝喝呼呼几声,大喊:“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

    姜真被它吵得头痛,微微启唇,垚英却抬起头来,拉着她的手,嗫嗫嚅嚅:“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我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姜真拍了拍她拉着自己不放的手:“我若不去,你不是会被责罚吗?”

    “就算我请不来,也不至于死,你就不一样了。”垚英闪烁其词道。

    现在情况颠倒了,姜真心想,不会死的那个人是她。

    不过唐姝为什么会想到突然邀她去呈凤宫?派一个刚入宫的小侍女来邀请她,没有威胁之意,如果不是没事找事干,那就说明她有姜真无法拒绝前去的理由。

    姜真问道:“她可还说了什么?”

    “说了……说了什么她有燕朝的消息,觉得你可能想知道。”

    垚英清晰地感受到,听到这句话,覆在她手上那只属于姜真的手,无端僵硬了几分。

    第19章 玉玦

    天道抑扬顿挫地在她耳边叨叨:“唉!竖子不足与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