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2 / 2)

    姜庭想和她呆得再久一些,便缠着她下棋,玩连珠就算了,下三?个子还要反悔两?个子,姜真一时有些后悔同意和他?下棋。

    她刚想找个借口?,将这盘烂棋推了,便来了一个御前的?太监,传皇帝口?谕,让姜庭过去。

    彼时,姜真只以为是一场短暂的?训话。

    她等在?葛阳宫里,怕姜庭回来时闹腾,并?没有让宫人撤下那?盘棋。

    今日有他?喜欢的?菜,芙蓉虾、炸鸭腿,她等着他?回来吃饭,一等就等到了黄昏。

    漆黑的?浓夜转眼覆盖了上空,万籁俱歇的?诡异寂静笼罩在?她目光所处的?地方,几乎将所有的?东西都隐没在?黑暗里。

    姜真僵硬地坐在?院落里的?石凳上,望着天?空,不其然地又回忆起一场噩梦,黯淡的?上空有一丝红光闪过,宛如星宿流转。

    她安静地坐在?一片死寂之中,心中升起阴霾。

    原本已经稍稍停歇的?风雨,在?这个寂静的?夜晚里,又开始剧烈地暴动起来。

    姜真自己撑起伞,刚想踏出?殿门?,不远处奔来一个模糊的?声音,递来密信,还没说话,就生生跪在?她面前,倒下,昏死过去。

    噼里啪啦的?雨点声覆盖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只含着呼啸的?风声,拍打着屹立的?宫墙,来回冲撞。

    姜真深吸了一口?气,甚至没有转身回宫殿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就着纸伞,狼狈地抠开密信,抽出?里面只写了寥寥几句的?信纸。

    边关反,旗号封,不日下京。

    叛乱四起,各地官府无暇顾及京城,望保全自身,切勿涉险。常。

    信纸泡在?雨水里,湿软地黏住了她的?指尖,姜真仰头,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灼热在?她脸上扩散开来——

    她用指尖一点点碾碎了湿透的?信纸,白色的?碎屑落在?地上,瞬间被雨水冲刷。

    晾干湿透了的?土地,需要将近八九天?的?漫长日子,而再次被大雨淹没,却只需要短短的?一瞬间。

    她握住伞柄,一个人冲进了雨幕之中。

    第78章 大火

    倾盆的雨声?在耳边回荡, 宫里的声音愈发趋近于死寂,雨中模糊的光点,像一双眼?睛一般, 忽明忽暗地注视着她奔跑的身影。

    没有人。

    姜真循着记忆里的路径走到皇帝休憩的宫殿, 门口没有守卫, 也没有说话?的声?音,她走过去,只?听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在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空寂之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 让她心头一颤,猛地转身。

    纷扰的嘈杂声?中, 她听到了清晰的啜泣声, 那么熟悉。

    雷声?在云层里隐隐翻滚着, 电光闪现, 姜真握紧了伞柄, 看见了白光一闪而过时, 脚下?被雨水冲淡的鲜红血迹。

    她背脊蹿上凉意。

    一道道闪电打过来,天边扬起淡淡的银光, 姜真踩过浑浊的雨水,发现宫殿的大门是开着的。

    一地的尸体, 七零八碎地卧在宫殿的地板上,瓢泼大雨吹进?殿内,将鲜血冲得一路蜿蜒流淌。

    姜真望向漆黑的深处, 猛然间, 一道曲折的电光穿过云霄,在这一瞬, 宛如白昼般的殿内,姜庭跪坐在地上,安静地看着她,手掌鲜血淋漓,鲜红的血迹从腕间滴落,他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覆灭头发的头颅。

    “轰隆——”

    如同?被巨轮电压过的雷鸣,在电光暗下?的瞬间,迟迟落下?,打破了殿内诡异的平静。

    姜真手里的伞,顺着风落在了令人作呕的血水里。

    姜庭怔怔地看着她,迟疑了片刻,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身边。

    他满脸是血,眼?神却呆滞地看着她,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血顺着脸颊滴滴答答流淌到姜真的手心。

    他说话?又轻又紊乱,外面雨又大,姜真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看得见他的表情越来越怪异,像是哭又像是在笑,颤抖着捂住自己满脸鲜血的脸。

    他手里抓着的那个东西掉在地上,发须苍白,表情还凝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无比惊恐。

    姜真脑子嗡鸣一声?,认出了这张沾着血污泥泞的脸,南燕的皇帝,她的父亲。

    姜庭扑到她怀里,身上的血水让她的衣服也变得潮湿一片,姜真安静地抓住他:“……阿庭。”

    “我杀了他。”姜庭的声?音有种压抑着的,奇怪的冷静:“我杀了他们所?有人。”

    血沫和碎肉,自截断的脖颈处涌出,姜真一瞬不?瞬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头颅,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离。

    “他要吃了我,我好害怕。”一片死寂中,姜庭喘了一口气,声?音颤抖:“他要我放血给他,我放了……那些太监把血喂给他,他不?见好,就让人来剜我的肉,我的眼?睛……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阿姐。”他蹭了蹭姜真的肩膀,雷光劈过的白芒,映照在他眼?底,竟然透出一种亢奋而疯狂的色彩。

    姜庭声?音哽咽:“阿姐,我……”

    姜真垂下?眼?睛,在大雨中阖上眼?睛,神色幽幽。

    姜庭的眼?泪混着血水落在她肩头,她既觉得很?烫,又觉得冰冷。

    少?年的手紧紧搂着她,不?肯放手:“阿姐,我好害怕。”

    姜真过了很?久才开口:“对不?起。”

    她早该看出来,皇帝召他没有好事,她只?是没想到,一国之君,走投无路到了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