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1 / 2)

一般来说,金丹期的弟子能刻下一道痕迹已是实力极强。然而对他来说,还不够好。他听说剑尊和莫长庚师叔在金丹期时,已经能劈开一座百尺的昆冈石。

    莫长庚师叔修行剑尊一脉的无双剑法,金丹期的实力比他强,江在棠承认这一点。

    注视着眼前的昆冈石上不过五寸的剑痕,他忍不住握紧了剑柄,差距未免太大了。

    许久之后,他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重整旗鼓,准备再次开始。

    他双手握紧剑,凝视着眼前的昆冈石,放空脑袋,隔绝周围的所有的声音,试图寻找昆冈石之中流动的气息,那一丝气息的流向,以及隐藏其中的缝隙。

    沉心静气,周围的一切声音随风远去,晶莹剔透的昆冈石上浮现出几缕蓝色的纹路,像风吹过后的湖面泛起的涟漪一般。

    他眼神一亮,不禁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脑海中响起了其他的声音,不是弟子们劈刺昆冈石的声音,而是更为熟悉的记忆深处的窃窃私语。

    因为这一分寂静,那些窃窃私语被无限放大,仿佛贴在他的耳廓边辱骂讽刺一般。

    他注视着昆冈石,无暇剔透的表面映出他的面庞,蓝色的气流过,错愕的脸倏地变成了烦躁恼怒的脸。

    那一张脸更为年幼,是筑基期时的他,无数被刻意抛在脑后的记忆再一次涌上心头。

    昆仑剑宗的选择执法堂堂主继承人的方式与其他宗门不同,十分简单,只有一条标准,那就是实力。

    昆仑剑宗是坤舆界的战力保证,每一届的执法堂堂主都是那一届弟子中天资最好、实力最强,也勇于承担责任的弟子。

    剑道看中天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会因为努力和汗水而缩小。因为天才也在努力,而且比一般人更努力,更有效地努力。所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筑基期时,宗门已经能看出那一届最厉害的人。

    江在棠这一届,最厉害的是他和唐不功。然而唐不功痴心剑道,对责任和政治不感兴趣,早早地从继承人人选中排了出去。

    剩下的便只有他。

    江在棠很早以前就清楚,他是上一届最天资卓绝的弟子,执法堂堂主之位合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不仅宗门对他寄以重望,他自己也每天刻苦修炼,以堂主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在他登上堂主的过程中,掉链子的不是他,而是当今昆仑剑尊。

    每一任执法堂堂主都要由昆仑剑尊亲自授予剑尊一脉的无双剑法,可是剑尊在教导前几日,一走了之。没人知道他离开的原因,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其中的阴谋诡计轮不到当时筑基期的江在棠去思考,但是剑尊的离开,也意味着他没有得到无双剑法,没有正式获得剑尊一脉的承认。

    直到现在,这仍是他解不开的心结。

    每夜心烦意乱时,他总忍不住想,如果剑尊晚两天离开,等传授他剑法之后再离开,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件事,也成为反对派攻讦他的最主要的一点。他没有得到剑尊一脉的无双剑法,没有正式获得剑尊的承认。更有甚者,传出了剑尊看不上他,才愤而离开的谣言。

    所有人都知道是谣言,然而三人成虎、众人铄金,多数人只愿意相信他们偏好的事情。

    他虽然是宗内最强的金丹期弟子,却达不到每一届堂主的平均实力。

    江在棠至今也没坐稳堂主之位,底下的师弟们愤愤不平、上头的师叔们虎视眈眈。

    从万众所归的堂主继承人,到嗤之以鼻的代堂主,江在棠经历了从云端跌落地面的差距,谁知道被踩进泥底还要多久呢?

    从筑基期开始,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牵扯住江在棠的心神。站在昆冈石前,就在他被干扰的这一刻,昆冈石中的流光一闪而逝,准备许久的一剑斩下去,又只是浅浅的一道痕迹,不足三寸。

    一连几日,都是这样。

    他看不开,也劈不开。

    如今昆仑剑宗内掌握无双剑法的除了剑尊外,还有穹顶之上的五位渡劫期师祖,以及化神期战力莫长庚师叔。江在棠问过莫师叔是否可以传授他剑法,被断然拒绝,世上唯一有资格传授无双剑法的只有昆仑剑尊。

    无双剑法不仅仅是昆仑剑宗的最顶级功法,也是剑尊一脉承认的象征。

    虽然被拒绝,莫师叔却答应每日同他过几招,指导指导他的剑法。莫师叔每日要护守盛京到昆仑山之间的传送阵,只有傍晚和晚上才抽出些许时间教导他。

    江在棠越想越多,脑海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像卷成一团的线头,怎么也扯不出头和尾。看着白玉剔透的昆冈石,心中愈加烦躁了。

    他抬剑随意往昆冈石上一挥,昆冈石上闪过一道流光,居然把他的剑光弹了回来,往旁边的方向去了。

    他的剑来不及挡住,眼见着剑光即将刺伤旁边的弟子,江在棠的喊声还停留在舌尖,却见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了那抹剑光,稍稍一动,啪的一下捏碎了。

    旁边的弟子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道谢。

    江在棠放心地松了口气,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恰好望见莫师叔那张懒散的脸。

    莫长庚还穿着护阵人那一身玄色的衣裳,白雪落在他肩上,积在他头顶,几乎要把一身玄衣染成白色,与周围众人运气融化白雪形成鲜明对比。

    他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烟枪,烟头闪着橙黄的火光,那是他唯一运气化雪的地方。

    江在棠收起剑,连忙向他告罪。

    他摆摆手,瞥了剑痕一眼,没说什么。可是看着他淡然沉着的脸,江在棠却忍不住咬紧后槽牙,心中的差距感和隔阂越发深刻。

    “小棠,你听说过剑气吗?”

    江在棠点点头,他当然听过。剑气是剑修通过剑而发出的灵气。

    莫长庚道:“剑修,挥的不是剑,而是剑气。无双剑法不是剑术的功法,而是一门传授剑气的功法。”

    莫长庚眯起眸子,长长地吸了一口烟,接着又缓缓地吐出。

    白色的烟气一缕缕绕成一柄剑的形状,从锋利的剑尖、挺直的剑身,到剑柄的纹路都栩栩如生,连一根根剑穗都与江在棠手中的剑一模一样。

    如此精细的灵气操控,不仅江在棠看得怔楞,连旁边练剑的弟子们也忍不住鼓掌叫好。有弟子认出了莫长庚的身份,都放下手里的修炼,急忙跑了过来。

    莫长庚抬指一点烟剑,烟剑自顾自地比划昆仑剑宗的入门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