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节(2 / 2)

    厉无咎看到这,心底的烦躁减轻了些,至少这代表优势还在他们这一方。

    五个时辰一刻钟。

    猛烈的强风刮了起来,风中蕴含着丝丝缕缕精纯的佛气,天魔们仿佛被灼伤了一般,蓦地停止了脚步,抱头痛嚎。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巨手拨开了黑泱泱的乌云,乌云后边的红日终于露出了它的脸,然而又瞬间被闪耀的金光遮住了。

    一只巨大的手盖过了这红日,沉沉地压了下来,压向菩提城城门的天魔军队。

    凄厉的惨叫声弥漫了整片战场,从菩提城城门到万佛宗正门,从西面到东面,每一个角落、每一只天魔都在哀嚎,它们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在金色的佛手下无所遁形。

    大手慢慢地压下来,距地面一千尺,所有魔团轰然溃散,魔气震荡一空。

    距地面三百尺,所有魔兵跪倒在地上,奋力地刨着泥土,想要把自己藏进去,被扑上去的修士砍得干干净净。

    距地面一百尺,所有魔将的皮肤一点点脱落,露出里面的魔气来,不停地翻滚沸腾,不停地挣扎反抗,被佛修结结实实地绑住,贴上无数佛门符文,净化消灭。

    翻天印终于拍了下来,菩提城城门的方向,黑雾陡然消散,天魔军队被灭了个干净。

    众人心下一喜,刚要拍手庆贺,笑容却蓦然停滞在脸上,他们看见护城河以外,浩浩荡荡的魔气又压了过来,天魔军队又卷土重来。

    厉无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拎起刀,想借此机会穿越修士们,挤到战斗前线。

    唰——

    一阵猛烈浓厚的魔气扑面而来,厉无咎只觉眼前一黑,脑子闪过一瞬的空白,他回过神后。身前的人墙,几十堵人墙,他曾经怎么也穿不过去的人墙,全都倒下了。

    倒下的修士脸上,还维持着笑容,他们还兴致勃勃地握紧武器想冲上去,没有人料到自己在一瞬之间就死了。

    厉无咎心头一惊,万佛宗城门下,一个身影闲庭信步地走来,那家伙抬起手,浩浩荡荡的魔气又瞬间回到他手上。

    居然是魔相!

    魔相参战这种事情,他可没听说过啊!

    旁边,一名佛修抓紧身份玉牌,惊慌失措地和前线联络,“喂,你们没事吧,还活着吗?”玉牌那一面传来了无事的回音。

    佛修的神情却更惊慌了,“你们没事的话,怎么会放了一个魔相过来啊!”

    “什么?”玉牌那边的声音大变,“魔相过去了?不可能!三光堂主的翻天印明明拦住了那两个魔相,它们还在这......”

    说着说着,那边登时失声。

    这下,两人都反应过来。

    来的不只是两个魔相,而是三个。

    三光堂主的翻天印拦住了两个,却还是被一个魔相溜了进来。

    而此时此地,万佛宗正门,却没有另一个使得出翻天印的三光堂主了。

    还活着的人忍不住面露惊慌,他们怎么可能拦得住魔相!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一个魔相已经趁他们不注意溜进了万佛宗,前往了部队撤离的西面,那个魔相正是和光遭遇的那个。

    结果就如同所有人想的那般,或者说,比他们想得要好多了。

    几乎所有人的命堆在一起,硬生生拖了魔相十个时辰。魔相穿过正门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了。

    厉无咎运气好,魔相来的时候,他脚慢,又被堵在了人墙后。轮到他时,魔相打厌了,懒得一个个杀人,只顾着越过这里,没留心剿灭在场的所有人。

    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是老爷子正巧站在他身后,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又把他从奈何桥上拉了回来。

    厉无咎醒来后,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叹着气劝道:“走吧,这场战,打不赢了。”

    说完,老爷子转个身,又用妙手回春的医术去死神手里抢其他人了。

    厉无咎艰难地站起身,拐杖早就不知道掉哪了,他随意折了根树枝拄着,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残肢断臂,一步一步跟在老爷子身后。

    啪嗒。

    厉无咎一怔,停了下来,他挪动脚步,看到方才踩过的地面赫然躺着一只眼珠子,浊水四溢。他环视四周,完全分不清眼珠子的主人是谁。

    断手若岭,残肢如林。

    除了最初被一波带走的人墙,后来围攻魔相的修士几乎没有一个人,留下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只要还剩一口气,还剩一只脚,还剩一只手,还剩一张嘴,也会挣扎着爬起来,爬到魔相身前拖住它,哪怕只能拖一弹指也好。

    六个人,就是六弹指,就是一分。

    五分,三十个人,就是一炷香。

    六炷香,一百八十个人,就是一刻钟。

    八刻钟,一千四百四十个人,就是一个时辰。

    十个时辰,就是一万四千四百人。

    一万四千四百人苟延残喘地豁出性命,拖了魔相整整十个时辰。

    战场后的废墟,眼珠子蹦了一地,手臂断腿随地可见。倒塌的城墙上,糊着满满一面血肉模糊的肠子。摇晃的檐角上还挂着半个身子,晃晃悠悠,一下一下拨弄着风铃。清脆的风铃声和血液滴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听着慎得慌。

    两旁的树上,黑色的长发一把把垂下,鲜血顺着发丝滴下来,生生把头发染成了深红色。远远望去,就像寺庙门前的大树,挂着满满一树的红丝带。

    不过,这里挂着的不是希望和祈愿,而是性命和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