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节(2 / 2)

    不再是原来的后山,没有水潭,没有山洞。

    视野豁然开朗,好似空旷无垠的大海。

    巨大的弦月挤满整个夜空,倒映进视野,然后就这么直直坠了下来,砸进海水的前一刻,弦月化作无数青面獠牙的鬼面,噗通噗通坠在四处。

    平静的海水顿时波涛汹涌,浪潮一波波拍在脸上。她刚冒出头,又被拍进水下。

    一副副鬼面具长出身体,玄衣青笛,正是涂鸣的打扮。一眼看去,约莫五百多个涂鸣,团团包围她。

    毫无感情的声音从每个面具、从各个方向传来。

    “第一环,找出我。”

    和光环视四周,差点笑了。每个鬼面具雕得一模一样,每个身体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声音都相差无几,这要怎么找?

    踏入道途至今,她好像还没对付过专攻幻觉的修士。

    坤舆界,修炼幻术的人本就不多,涂鸣算是唯一修炼出门道的人。幻术攻击力不够强。对付低阶修士,可以直接用威压碾过去。面对高阶修士,修为的差距令幻觉不起作用。哪怕是同阶修士,只要找到幻境的缺陷,幻境就破了。被堪破幻境的修士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和光以前扫过几眼有关幻术的功法典籍,了解几个共通的道理,知道归知道,实际操作起来又有些不一样。

    第一个,好像是寻找幻术师的气息。

    她游向最近的涂鸣,绕着他转了转,没嗅到任何气息。又游向几个涂鸣,都没发现任何气息。

    说起来,涂鸣这种级别的幻术大师真的会露出气息这么蹩脚的马脚吗?

    她又审视几个涂鸣,没有任何不同,这些家伙仿佛是一个模子烧出来的。

    她有些不耐烦。

    嗔怒禅直来直往,尤其不擅长这种精细的活儿,简直比浇花还烦。

    她忍不住了,手心运气,一掌拍向身前的涂鸣。管它多少个,全都劈翻了再说,总能劈到真的那个。

    一掌直中涂鸣胸膛,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劈飞,她也没有被他扇远。他的胸膛似乎变成泥潭,把她的手掌深深吸进去。

    温暖、黏腻的触感,比污泥还恶心。

    她想抽回手,却抽不出来。另一只手试图撑着借力,也被吸进胸膛。

    獠牙鬼面低下,幽暗的瞳孔盯住她。鬼哭狼嚎般的笑声回荡开来,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锁骨中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边缘宛如滴入湖中的墨水般扩散开来,圆洞越来越大,很快遍及锁骨两边。

    通过圆洞,她甚至能看清那面的另一个涂鸣。

    圆洞蔓延到整个肩膀,脖颈像是燃烧的蜡烛般化下,紧接着脑袋跌下,直直朝着她的脸,掉了下来。

    青面獠牙的面具就要撞在她脸上,幽深的瞳孔越来越大,和光快忍不住惊呼。

    红色硬鼻贴上她鼻子的那一刻,鬼面骤然化成一滩黑色烂泥,摔了她一脸。

    她忙不迭屏住呼吸,然而刺鼻的气味直直钻进她的鼻子,直冲天灵盖,她熏得差点呕吐。

    下一刻,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嵌住她双手的胸膛开始融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温暖黏腻的触感,汇作长河,淌过她的双掌。

    她难以形容这种感觉。

    进入执法堂以来,她杀过不少人,也刑讯过不少人,然而还没有一次给她这样的感觉。仿佛死在她手下的所有人、她丢在后头的所有尸体都烂成一滩滩肉泥。这些肉泥追上来,抓住她的脚跟,从后头扑倒她,压上她的后背,覆盖身体,逼她完全体会这种感觉。

    令人毛骨悚然的惊骇。

    和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前的涂鸣已经不见。

    讽刺的嗤笑从各个方向传来,一个个涂鸣又聚了过来。

    “对付幻术,直接莽上来?万佛宗就教了你这些东西?倘若对象不是我,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和光强忍住心里的憋屈,硬声道:“那就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有人求我来教你几招,没想到你蠢成这样......”

    她紧握拳头,反驳的话就要说出口,听到涂鸣的下一句话,又咽回去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西瓜那秃驴了。真是浪费时间,白天要守大门,晚上还要给你训练幻术。”

    和光长长地舒了口气,挤出笑容,缓缓道:“麻烦涂前辈了,夏剑尊也辛苦了。小辈着实不通幻术,才要请教涂前辈。前辈是坤舆界首屈一指的幻术大师,要不然西瓜师叔也不会请您来。通过你的特训,其他界域的所谓幻术师,全都不在话下。”

    笑声又响了起来,语气少了几分嘲讽,多了几分自得。

    她知道,恭维对了。

    “别跟我来这套,要不是看在你和我徒儿的交情,我才不趟这浑水。”

    话音刚落,一个涂鸣瞬身到面前。不同于其他涂鸣,和光从他身上感觉到人族的气息。

    “先从简单的开始,记住气息,找到我。”说完,这个涂鸣就不见了,气息也消失了。

    其他的涂鸣都没有动,直直地站在水下,好似一座座冷冰冰的雕塑。

    和光扫视一眼,依旧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她合上眼皮,剪除视觉的错觉,用神识去感受周围的动静。一开始,还是没察觉到任何不同。渐渐的,一缕缕水流从身畔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