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你这身上是够味儿的。”
张从发:.....
嘿,一群没吃过肉的光棍杆子都搁这儿嫌弃谁呢。
此时立在三连枝头的白夏,嫩黄色的花瓣突然猝不及防地颤了两颤。
仿佛有些激动,空气中花香都馥郁了几分。
紧接着,山间卷起一阵风,一枝开得正艳的腊梅花不胜受力,从高高的枝头折断,被风雪裹挟推送,轻飘飘地落在了裴延城的行军包上。
不过一瞬间,翠绿的枝条便被寒风卷起的薄雪覆盖,只徐徐探出一抹嫩黄。
*
“延城呐!待会晚上来家吃,你嫂子包了饺子!”
136团赶在天黑前到达了山北军区。还未走到宿舍,裴延城迎面就撞上了自己的老领导赵师长。
两人一对视,裴延城心下了然,从善如流地应下来。
“那就麻烦首长跟嫂子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吃饭是次,报告任务是主。
两个多月没人住的宿舍单间,一开门就迎面扑来满鼻子的霉味,裴延城在门口抖落了一身的落雪,刚将行军包卸下搁在门边,原本隐在积雪里的腊梅枝这会儿无处可藏,顺势滚落到地上。
先前枝头上还开得正艳的花,此时都紧紧收拢了起来,成了一个个珍珠大小的花骨朵,唯有最上面一颗似开非开。被灰扑扑的水泥地一衬,腊梅嫩黄色的花瓣就好似发着光一样干净。
裴延城将腊梅枝拾起来,细条条的枝丫在他宽大粗粝的手里就像一根韭菜苗。
脆弱的一掐就断。
“你倒是潜伏得悄无声息。”
夹杂几丝寒气的清香,让他连续两月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英挺的眉目舒展,两指捏着花枝末端,略显粗暴地悬空甩了两下,用蛮力抖落完上头的残雪,顺手就将腊梅插进了窗户上的玻璃缝隙。
老旧深褐色的窗棂,将它映衬得更加鲜翠欲滴。
白夏收拢的花瓣被晃得直颤,忍着上头的晕眩,睨了眼已经开始打扫屋子的裴延城。
他身量极高,手长腿长,窝在一见方的小屋子里,显得极其不协调,做起事来也像有人拿着刀在他后头催似的,铺床掸灰擦桌子,弄得叮了哐啷的。
粗蛮。
不过一刻钟,裴延城已经收拾妥当,不仅换了身衣服,脸上的伪装颜料也洗得一干二净,露出英气逼人的一张脸,他身量高,骨架粗大,连带着面部线条也比旁人更加的硬挺,其中那双黑眸格外的让人望而生畏。
若是早出世几百年,估摸着也是行军打仗的武将之才。
白夏在心里默默打量。
就见他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系着红绸带的白瓶子,顺手取下门后挂的军大衣,就步伐矫健地出了门。
随着一道关门声落下,十几平方米的宿舍单间里,就只剩下了白夏一个人....不,一枝花。
从窗外橄榄绿的背影上收回视线,白夏优雅地轻抖花瓣,枝梢上那朵似开非开的小花彻底绽放,散发清冷的幽香。而后空无一人的裴团长宿舍,凭空出现一道近乎透明的女子虚影。
看上去不过双十年纪,婷婷袅袅地立在桌前,苍白的手指轻抚身前的楠木书桌。
衣服样式还是数百年前的款式,墨绿色的绣花百迭裙,配鹅黄色的宽袖褙子,里头一件素色抹胸紧紧地束在身上,将发育良好的胸脯跟巴掌宽的细腰尽显。
那当兵的人虽走了,但是满室的精气却让白夏陷入沉思,踱着小步走到床边,青绿色金线绣花的绣鞋在裙下忽隐忽现。
整个屋子就这张床的气息最是浓郁,白夏不客气地在枕边坐下,将手覆在叠成豆腐块的被褥上,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觉得五指比在山里时凝实。两瓣淡到透明的红唇肃然抿紧,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下的被褥。
用力一捏。
半透明的手掌好似一阵风,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褥子,连个指印都没留下。
看来想走捷径重新化形也没这么简单。
白夏丝毫不见气馁,站起身在屋子缓缓转悠,像一只巡视自己新领地的猫,来回踱步。
随着走动,屋子内本就弥漫的腊梅清香,当下更加浓郁了。
白夏原先是只山间精怪,靠紫从山间的自然之气滋养有了意识,熬过孤独漫长的修炼期,化形也是毫无波折地水到渠成。
一边游历山川大地,一边寻灵气充沛的地方继续修炼,眼看着将有所成,原打算重新回到紫从山,在这方山野当个自由自在的小山神,没成想临到渡劫时却遭了难。元神都险些被雷劈消散,最终堪堪覆在一株腊梅上才保下一条小命。
春去冬来数百年,如今也只能恢复成一道虚影,风一吹就能散。
*
“参谋长,您进来坐会儿?”
门外传来裴延城的声音。
坐回当事人枕边修炼的白夏,立刻睁开双眸。
这么快就回来了。
嫩黄色的宽袖一闪,近乎透明的身形,化成一道流光又回到了窗台缝的腊梅枝头。
“你也甭跟我客气,快去睡吧,我跟李政委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