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为何要靠近我?按照大师兄的说法,我是灵族,因为灵怨之力不对付?可祈福镇的怨灵对我反应不大……”
族群不同,强弱不同,二者不好对比。
“赵不言”是魔族造物,它身上有焚荒之野的气息,墨心竹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件禁锢人身的咒衣,或许是咒术持久地维持了“赵不言”的理智。
“假若他一开始就对我抱有恶意……”
墨心竹思维跳跃,胡乱揣测罢了,最后一个想法刚刚冒出,天边闷闷地响起一声雷,墨心竹思路打断,透开窗看,外面阴阴沉沉,又是一副要下山雨模样。
最近的天阴晴不定,尤其傍晚,雷雨格外多。
墨心竹看见隔壁女修慌忙去收晾晒在外的衣物。
对方见她露脸,苦笑着把竹竿上的衣裙一股脑团在怀里,披散的头发被风吹得张狂:“夜间把门窗关紧,别让潮气进屋。”
“嗯。”墨心竹冲她点了点头,忽然指着不远处一双鞋问,“那也是你的吗?”
风更大了,那名女修形象不羁,手忙脚乱过去收鞋,然后马上蹿回屋里:“差点把它忘了,多谢提醒。”
“不客气。”墨心竹嘴角噙着几分笑意,她最后看了一眼阴沉的外界,脸上表情淡去,放下窗。
方才想到哪里?
哦,焚荒之野的怨灵……
轰!
阴云将天暮笼盖,一阵白光过后,剧烈的雷声将墨心竹整个人惊得呆滞,雷电交加,劈裂了她接下来的思路,仿佛有两种东西在极端巧合的境地重逢,它们相遇,继而携手顺着她的理智攀爬,毫无预兆地,墨心竹的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
外面的雷声愈大,暴雨倾盆,虎啸似的风在山间穿梭,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天暮,巨树□□,它们无惧风雨,毫不在意地舍去早该脱落的脆弱枝叶,树下的花也是,草也是,褪去旧物,长根深深扎进山石泥土,因为它们知道,雨停后,迎接自己的会是更加蓬勃的生机。
仍然在外奔走的修士见证它们与风雨对抗,正如他们在山下对抗妖邪。
墨心竹闷在屋里,她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只有轰鸣的雷声,脑海中涌现而出的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焦土荒芜、赤红的山火、诡秘的雷电……
从前梦境中的景象争先恐后从记忆深渊中夺出,她头疼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
孟寒萱给她的丹药恰时起了作用,暖融融的热意涌出,试图为她驱散疼痛。
这是一场无声的拉扯,山楂回到窝里生闷气,大概已经睡着了,它是雷打不动的。墨心竹将苦吟全部咽回肚中,她不能让附近之人发现异常,并且努力挣扎着试图看清那番景象。
远处山中有两道身影对峙,太远了,他们好像在交锋。
她记得什么,又忘了什么。
墨心竹想靠近去看,然而被禁锢在原地挪不动脚步,很快,她的视线变得一片黑暗,她没有力气再去回忆清晰的景象,恍惚间觉得四周都是脚步声,雷鸣在耳边炸响,失去意识前,她最后隐约听见远处有人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然后有更多人开口,他们声音在颤抖,惊惧万分,为了记住,墨心竹不由自主跟着念出声。
“……天……罚……”
*
逍遥掌门丢下棋局,跑出去时一个趔趄,差点被凳子绊住脚。
白衣飘飘的仙人不顾大雨如注,浑身湿透地往里抢救花草,他一盆一盆往屋里搬,袖子打在混有泥水的土地,只跑了两趟,狼狈至极。
和他一起下棋的仙使分外不解,明明动动手指就能将雨瀑拦截,为何不用仙法,一定要亲自下场去搬?他施展法术想帮一把。
逍遥以身挡雨,将仙使法术打回:“凡事亲力亲为才叫有趣,你瞎凑什么热闹。”
仙使讪讪收手,等逍遥忙活完了才问:“方才的事,您考虑如何?”
逍遥熟稔地站在屋檐下拧了一把袖子,湿答答的雨水哗啦落地,他甩了甩手:“不考虑。”
“为何。”仙使追问,“凡间哪有仙界好,您为何执意不回。”
逍遥看了他一眼:“仙界哪有凡间好,我为何一定要回?”
仙使正了正神色,准备一一列举,逍遥无情道:“不听。”
仙使仍觉不甘:“帝君之位难道不比凡间掌门?”
逍遥不耐烦:“老友已去,无人陪我下棋,剩下那些我看着不顺眼。你们为何总纠缠我?又不是整个仙界都死光了,这个帝君谁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当。”
仙使执拗道:“有人陪您下棋的,仙界出了许多厉害的仙君仙子,定比他们凡人好。”
“你当这是以前?”
仙使哑然,很久之后才拧着眉头,干巴巴道:“正是因为不如以前,所以才比凡间安定。”
逍遥看了他一眼:“哦,知道什么,说说。”
“也……也不是知道,就是推测出来的。曾经仙魔各占一方,凡间因为弱小,甚至不被我们列入三界之内,现在不同了,我们二界灵力枯竭,他们反而显得突兀。凡间有不少实力不俗的修士,有的还想入仙籍,您若回去,他们能方便许多……”仙使觉得逍遥的眼神淡然得可怕。
逍遥说:“苍云宗弟子常驻凡间,就算有人欲入仙籍,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仙使硬着头皮往下说,“数千年休养生息,战前创伤差不多恢复完毕,和之前一样,好多仙君都说魔族有了新动作,我们也该……”
“好多是多少?”逍遥好笑地看了一眼仙使,啧了一声,突然问,“你今年多大?”
“四千三百二十一岁。”
“哦,挺小。那你不如算算,整个三界,活了十万年以上的还剩几个,万年以上的又剩几个?五千年以上的呢?当年那些战打得如同换血。如今你们说得轻巧,居然还和魔族比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