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酒, 楚阑舟其实很难睡个好觉。
梦里光怪陆离,无数指责的声音都化为了扭曲狂乱的呓语,楚阑舟被困在血肉组成的监牢, 累累枯骨将她团团围住, 楚阑舟却没有挣扎, 任由他们将自己团团围住, 她与?这些锋锐的枯骨相拥,就像是在拥抱自己的亲人。
尖锐的痛苦同精神?相连,楚阑舟也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过都无所谓, 她日夜与这些东西相伴,她早已习惯。
她必须习惯。
楚阑舟任由这些枯骨将自己拉扯进黑暗深处,拉入永不?见光明的深渊。
无数怨魂们?站在深渊之下,伸出手想要将她拉扯的更深。
“你可知悔改?”
楚家人的声?音,岁岁的声?音, 还有无数看不?清面目的死人在深渊下呐喊。
“楚阑舟, 你可知悔改?”
不?知悔,不?知耻,楚阑舟既然自己选择走上了这条路, 她就永远不?会回头。
楚阑舟被困在梦魇里难以醒来, 却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正蹭在自己的脸上,还一下又一下地扫着,她迷迷茫茫睁开眼, 目光对上了一条雪白的尾巴。
有一只浑身雪白,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的狐狸规矩地坐在她面前, 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正费力扒拉着自己的尾巴,似乎极不?习惯似的。
隔壁就是念虚宗圈养灵兽的地方, 昨天楚阑舟的屋子里才进了一只丹顶鹤,进来只狐狸也?很正常。
楚阑舟刚从噩梦清醒,有些恍惚,见到雪白的东西还有些不?习惯,老觉得那?上头不?干净,像是染上了鲜血。
她伸出手,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狐狸的毛发?。
她的手冰冷,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抽搐着,被这样?一只手抚摸的感觉应当是极不?舒服的,但那?狐狸却并没有反抗,反而温顺地坐在原地,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脊背。
楚阑舟硬生?生?从一只狐狸身上看到了端庄的模样?,她看这狐狸坐姿一丝不?苟,双爪乖巧地并在一起,尾巴也?十?分板正的搭在爪爪上,没让尾巴上任何一根翘出来的毛毛落在地上。
像极了宴君安。
被自己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逗笑,楚阑舟嘴角往上抬了抬,心情好上了不?少。
她伸出手,那?狐狸以为她还要摸她,低下脑袋任由她摸,却没想到被她凌空抱起,四爪朝天姿势很不?优雅的露在外?面。
白狐狸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楚阑舟说了一句:“公的。”
白狐狸:!!!
见那?狐狸扑腾得十?分厉害,楚阑舟不?得不?将它放了下来。
她一放手那?狐狸就窜了出去,她以为他要跑走,却没想到他竟然没走,只是躲到了角落,面朝墙缩成了一团。
竟然自闭了。
楚阑舟被这只狐狸的反应逗笑,不?过也?没上前再管它,打算出门去找苏巧巧。
仙门大比下午才开始,空出来一上午呢,不?能浪费了。
至于这狐狸她并不?打算去管,毕竟这是念虚宗饲养的灵宠,来去自由,她接近它反倒是一种打扰。
她不?管狐狸,那?白狐却跟在她的身后,还用爪尖小?心翼翼勾她的衣角。
被一只小?狐狸用直勾勾的眼睛望着祈求其实很少有人能够拒绝,更何况是一只神?似宴君安的狐狸的祈求?至少楚阑舟不?能。
楚阑舟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能硬下心肠,张开双臂,让这狐狸自己进她怀里。
这狐狸端庄且极爱干净,就连跑到自己怀里之前都要先在丝绢上擦干净自己的爪垫后才慢悠悠地爬上去,动作优雅,更像宴君安了。
虽然不?知道这丝绢是哪里来的,但楚阑舟显然是对这狐狸的举动极其受用。
她甚至在脑中构想宴君安变成狐狸时候的反应,不?过若是他变成狐狸被自己轻薄,应当是会一剑气削下自己的脑袋。
这狐狸太不?矜持,只这一点,就有些不?太像宴君安了。
楚阑舟揉了揉白狐的脑袋,将他抱了出来。
苏巧巧昨夜就和?楚阑舟约好了一起去集市,此时正等在门口,看到楚阑舟又从房间里抱出只小?狐狸,忍不?住感叹道:“怪不?得这屋子没人选,一夜一只动物?,怎么可能睡得好。”
她只是想随口感叹一句,却没想到布料刺啦声?响起,楚阑舟的衣袖被抓出了一道口子。
楚阑舟低下头,压根不?用想就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狐狸看上去十?分愧疚心虚,将整张狐脸都埋在了楚阑舟的双臂之中,只露出了一双直溜溜的眼睛看她。
当初她强抱这狐狸的时候这狐狸都没有伸爪子,楚阑舟有些惊奇,但还是安慰性地揉了揉他的耳朵尖,表示没事。
狐狸十?分惬意地眯起眼睛,半躺着的姿势也?十?分乖巧规整,爪爪平放,尾巴尖柔软顺滑,还有点弹性,刚刚好抵在楚阑舟的掌心,软乎乎的,却不?是很痒。
“呀,赶紧丢了,可别让这狐狸把你的衣服划坏了。”
散修一般都没什么钱,苏巧巧十?分贴心的建议道。
她在说出这句话之后隐约感受到周围空气有些凝滞,不?过很快那?点威压就消失了。
或许是有什么前辈正巧路过吧,念虚宗有实力的强者有许多?,苏巧巧也?不?是很把这一瞬间的波动放在心上。
楚阑舟却是整个人都顿了顿,半晌后才僵硬道:“没必要。”
夭寿了,这狐狸不?会真的是宴君安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