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皆静,风吹动草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景象祥和却又宁静,楚阑舟却察觉到了周围诡谲的气势变化,草叶起伏间牵动着不知名的灵力如丝网般铺开,却不是在针对?她,而是在针对?此时正处于?林中之?人。
那老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叫宴梦川去数花,不是为了兑现那劳什子的赌约,而是引他走?向?试炼之?路。
宴梦川的试炼在他走?上花田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老人轻抿了一口茶道:“这鸿蒙境的试炼分三重,一重是锻体。”
在此境中,宴梦川需要击败七七四十九枚由灵力结成?的木傀儡后方可获得进阶资格。
“二重是悟道。”
虽说是悟道,却是在考验神魂意志,鸿蒙境会模拟出各式各样的困境,将宴梦川置于?其中,若能逃出,便算通关。
“三重是修心。”
此阶段测试内容最为简单,只需要回?答三个问题。但却也是最难通关的一关,此前已有无?数人闯过了前两关之?后栽在了这一关上,临门一脚铩羽而归。
介绍完这三重境界,老人将茶杯放在了石桌上道:“小?友,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楚阑舟道:“愿闻其详。”
“道友是如何成?为魔修的?”
“想杀人。”楚阑舟笑了笑,语气平淡。
那老人皱眉道:“是为了复仇?”
“那只是一方面。”楚阑舟并未反驳,“想做一些事?,奈何碍事?之?人太多,就想着杀干净了才舒坦。”
老人摇了摇头?,却是道:“以杀止杀,也只能解决一时,往后会牵扯出许多后果。”
“无?妨。”楚阑舟看着手腕上穿着的碧绿色佛珠,唇角极轻地向?上勾了一下,“会有人替我?整理?这些烂摊子。”
楚阑舟端起被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入口沁人心脾,满口余香。
忽然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一桩场景。
宴君安与自己同窗许久,当时灾疫鬼患层出不穷,民不聊生,念虚宗的弟子老师分成?了两拨,一拨觉得仙凡有别,顺应天?道,修士不该插手凡间事?,另一拨认为修者应担大义,下山救治百姓;这两拨观念不合,经常争吵打架,弄得整个念虚宗剑拔弩张,人人自危,掌门属于?第一种,见众人争吵索性停了课,勒令众弟子不得外出。
而楚阑舟与宴君安就属于?这第二波。
当时恰逢时疫,悯川死了不少百姓,楚阑舟那时还是内门弟子,平日月俸不高,她却全都换成?了灵药避着人从送下山去,回?宗门之?后,在后山碰见了同样蹑手蹑脚缩在角落读医书的宴君安。
念虚宗的灵兽喜爱在后山那里闲逛,十分危险,弟子并不会靠近,也方便了楚阑舟下山,却没想到宴君安居然没去自己的房间里呆着,而是捧着医书坐在后山草坪之?中。
两个人皆是灰头?土脸形容狼狈,看清是对?方后才松了一口气。
“小?公主,你在这里干什么?”楚阑舟看着他,很是自来熟地问道。
“你又在做什么?”宴君安听她叫小?公主听习惯了,也不纠正她的措辞,他看着楚阑舟提着的小?布袋,收了书道。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倦意。
他们那时的修为还没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未辟谷也还需要休息,而这桩事?发生的太快,楚阑舟连着熬了几个大夜,此时眼?睛里还带着血丝,如今看宴君安也没比自己好多少。
两个人虽然之?前并不熟悉,不过现在都在烦同一桩事?,后来干脆凑到了一起,单用灵药救不了太多人,宴君安翻遍医术寻找新的方子,楚阑舟就按照他说的熬,偶尔一起偷偷下山,一个镇一个镇子的送药,可慢慢的,她发现了更多问题。
关键不在疫病而在人心,其实这东西?原并不需要他们插手,民间不乏一些医师,自发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方子。早就能将时疫应对?过去。
奈何有些镇上的官吏为了多收些民脂民膏,对?外谎报灾祸,对?内则拔高价格,寻常百姓拿出全家家当才能换来几副救命的药剂,还是些劣质失了药性的药材。
百姓越苦,就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佛,当时各种不知名的野神尽出,百姓深受这些无?用的药方荼毒,如今甚至宁信神佛却不愿求医。
宴君安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事?,愤怒至极,就想上门去找官员理?论。
楚阑舟撑着下巴,道:“你我?在人间没有身份,人微言轻,你就算上门也会被赶出去。”
“那就说我?们是念虚宗的弟子。”宴君安皱着眉,“此事?必须要解决。”
“现在念虚宗不允许弟子外出,你表露身份,定?会被掌门知晓,到时候可是要挨罚的。”楚阑舟眼?看他当真要去刑堂英勇就义的样子,笑了笑拦住他,“我?倒有个两全的法子,却是要委屈师兄了。”
其实楚阑舟比宴君安早入内门,虽然年岁宴君安年长些,但按入内门的资历,楚阑舟算是他的师姐,不过楚阑舟从来不叫他正经名字,宴君安便也从未叫过她师姐。
可眼?下楚阑舟居然叫他师兄。
她这一声师兄叫的又酥又软,宴君安直觉她没在想好事?,但他看着楚阑舟眨着眼?睛望向?她的样子,耳根微红还是应了下来:“无?妨。”
宴君安因为自己的心软付出了代价。
他站在凡间客栈的房中,颇有些不自在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裙子,颦起的眉就没放下来过:“楚阑舟,你为何要把我?扮成?....女子?”
楚阑舟看着宴君安别扭的样子,没忍住捂住脸蹲了下去,半晌后才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极勉强地站了起来,声音还在颤抖:“师兄同寻常女子不一样,你是如意神教能沟通神明的圣姑。”
楚阑舟觉得自己眼?光甚好,她早觉得宴君安生得漂亮,如今穿上她选的这白?裙子,就活脱脱一个神清骨秀的清冷美人。
楚阑舟这句话就没几个对?劲的地方,宴君安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如意神教又是什么?”
“我?现编的。”楚阑舟理?直气壮,看到宴君安疑惑的目光还解释了一句,“民间乱七八糟的教派太多了,他们分不出来的。”
“那为何我?要扮成?女子?”宴君安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问。
楚阑舟早想好了理?由,理?直气壮道:“师兄不做伪装,若是在外被人认出来举报去宗门要怎么办?”
楚阑舟说的有道理?。
但宴君安在脑海中权衡了一下私自下山的罪名和在凡间建立邪/教的罪名,分明是后者要更严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