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二、异类(1 / 2)

天就要亮了。

    紫发少年侧头躺在少女的床边,眼帘慢慢垂下,床上,侧躺的银发少女安静地注视着他,床头守夜的银白色小鸟也沉默着,气氛陷入一片凝重的死寂。

    在维尔连斯所说的故事里,没有为了乐趣而剥皮的杀人狂,没有以酷刑折磨人类为乐的变态,那里有的,只是一个对人性失望、伤痕累累的灵魂。

    他的故事与那天从薇吉娜那里听到的内容不谋而合,她知道,维尔连斯没有说谎。

    「……那段过去是我永世的污点,身为性虐的魔王,却被下种凌虐了整整十年,过着连狗都不如的日子……这就是您要的坦承,我的主人。」他轻声道,眉头紧紧蹙起,「让您知道了不堪的一面……您……会嫌我脏吗?」

    「不。」少女回答得简短,伸手抚摸了少年的发。

    维尔连斯似乎是安心下来了,就像享受主人爱抚的猫一般眯起眼,在这数秒钟安静的抚触之间,亚莱蒂感觉到她与维尔连斯之间的隔阂似乎慢慢消弭了。

    「之前我说不可能理解你……抱歉。」她轻声说,「看来那张皮是你很重要的东西。」

    「呵呵……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薇塔是我重要的东西。」维尔连斯微微一笑,「但是主人向我道歉的感觉还不赖,您可以再多说一点。」

    闻言,亚莱蒂只是勾起微笑,没有回话。

    这是她极为少数向维尔连斯微笑的时刻,少年的双颊泛起了红晕。

    「……但是,为什么要穿着皮?」轻轻摸摸维尔连斯擅自凑过来的脑袋,亚莱蒂疲倦地打了个呵欠,问,「把人类剥成皮穿在身上,这兴趣不正常……」

    「这您就误会大了,主人,剥皮和穿皮都不是我的兴趣。」趴在床边的维尔连斯微笑起来,闭上双眼,「只是……没有皮,我就无法活着。」

    少女的眼皮慢慢盖下,却还继续聆听,「我听说魔王是不死的……」

    「当然,但『不死』与『活着』是不一样的。」维尔连斯将半张脸埋入床面,好看的眉紧紧蹙起,「我必须要用皮包裹自己,因为……我是个异类。」

    「是吗……」

    「嗯,所以……不躲在阴影里、不披着别人的皮……我就无法活下去。」

    亚莱蒂已经困得听不太清维尔连斯说了什么,只隐约知道少年的语气相当悲伤,倦意如涨潮的海水向她袭来,眼皮好似铅块那样沉重,她只能沉沉地闭上双眼。

    「主人……?」

    迟迟等不到少女应声,维尔连斯抬起头来,见床上的少女已经沉睡了。

    「唉呀唉呀……竟然在我真心坦白的重要时刻睡着,主人会不会太不领情了?」少年禁不住失笑,他起身想要触碰少女,床头上的银鸟赫然飞下,降落在少女的肩膀,凶狠地鸣叫了一声,宛如扞卫地盘的猛禽,这让维尔连斯识相地收手。

    「知道了、知道了,『不经允许不准碰』……对吧?」维尔连斯优雅地一声哼笑,「真是保护过度的圣鸟,让人怀疑……不是主人本身的意志呢。」

    银鸟又没好气地叫了一声,维尔连斯微笑着摆出投降的手势。

    「是、是,是我失礼。」他玩味地向前伸手,「那就麻烦圣鸟大人回程送我吧。」

    尽管看起来相当不满,银鸟还是拍拍翅膀,飞到紫发少年的手上。维尔连斯怜爱地望着床上熟睡的少女,无声地告过别,身影便随着乍现的蓝光消失了。

    *

    「陛下。」

    男人优雅沉稳的嗓音传来,埋首于工作桌前的绿发男人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能干的秘书长难得一脸难以启齿的神情。

    「怎么啦?」感到新鲜的魔王忍不住放下笔,微笑。

    「有件事……臣实在拿不定主意,想请陛下定夺。」说着,银发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向前递给威斯林格,那是张简素的讣闻,往生者一栏写着利瑟比·夏米尔。

    这样一瞥,眷族想商量的事他都猜了七七八八,威斯林格微笑,「你想去吗?」

    「这……」奥里洛·艾凡西斯犹豫了数秒,「臣现在是个名人,不去,怕被媒体发现,传出不好的丑闻;去了,以奥里洛·艾凡西斯和他孩子之间的关系……又怕当场闹出丑闻……」

    「唉呀,我不是在问你形象塑造的考量,你太一板一眼啦!」威斯林格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我问的是:你想去吗?」

    闻言,男人红了脸。

    「……是的。」他低下头,向忏悔认错的孩子,「臣对人类的一切……都很好奇。」

    「那就去呗?低调一点不就行了?」威斯林格温暖的微笑就像个疼爱孩子的好爸爸,「如果有什么狗仔想偷挖艾凡西斯集团执行长的八卦,让他们闭嘴就好,对吧?」

    「随着越多淫魔魔王觉醒,臣本以为自己还是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哪有什么出格不出格,想太多啦!」绿发男人慵懒地摆摆手,「那些家伙的觉醒都在预定计画内,既然一切都稳稳照着预定走,为什么不放轻松点,干些好玩的事咧?」

    受到王的鼓舞,眷族梅菲斯托露出感激的神情。

    「那么臣就谢过陛下恩许了。」他收回信封,恭敬地低头,「恕臣告退,祝陛下晚安。」

    「晚安安~」

    威斯林格笑眯眯地挥手,却在奥里洛离开办公室前又叫住了他,「对了,梅菲斯托,在那个葬礼上可以帮我留意一些事情吗?」

    「是?」梅菲斯托转身,低垂着头倾听。

    「那个失败品……应该差不多要动起来了吧?」说着,绿发男人搓了搓长满胡渣的下巴,「没意外的话他跟奥里的大儿子有点牵扯,你留意一下他们会不会派人去凑热闹。」

    「遵命。」威斯林格恭敬回答,「遇到紧急状况该如何处理呢?」

    「当然以小亚的人身安全最优先啦。」威斯林格一副理所当然的笑答,「不过,尽量不要引起什么骚动哦,毕竟现在你可是大红人呢。」

    梅菲斯托有些苦恼地微笑,点点头。

    「谨遵陛下吩咐。」他道,「那么,臣告退了。」

    「掰罗!晚安!」

    智慧的魔王笑吟吟地挥手,直到眷族的脚步声完全远离办公室,他的视线拉回电脑屏幕上,但才不出几分钟,他就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书架前,拿下一本空白的素描簿。

    「差不多是时候该画新绘本给小亚了吧?」他另一手又拿下书架上那一本残破老旧的「弗斯托乌斯手记」,喃喃自语道,「名字叫什么好呢?《惧魔魔王落难记》?不不不……《黑之勇者与小区魔王的顶级对决》、《商队之子抢亲记》……嗯姆……」男人陷入了好一会儿的沉思,「说起来……绘本实在有点过时了啊,小亚也不是爱看绘本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