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里面不再是彻底地幽暗无光,一道道精密的电子锁将整个地下迷宫限制得密不透风。
格纹的墙面,单向可视的玻璃墙体,分散在各个角落的不知名仪器。
下到地下二层时,来来往往的佣兵明显多了起来。
没人对管家先生身后,被枪抵着腰的苏郁投来丝毫的多余眼神。
苏郁恰恰相反,她此时才算是知道了那句“布朗家族动不得”是为什么。
地面之上,是最原始的罂粟种植基地,这里的原住民世世代代种植罂粟为生,外面价值千金的东西也不够他们最基础的温饱。
可地面之下,却是如此庞大的军械工厂,森严,戒备,佣兵训练有素。
苏郁看得清楚,有人湿拧拧地曝晒在紫外线灯下,油脂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哪里还有人形。
大学时候,苏郁曾选修过本校医学院开设的刑法课,课本上单调呆板的电击伤在此刻有了具体影像:何谓血肉模糊,何谓被电流吸附住。
呕吐感来得猝不及防,苏郁甚至顾不上后腰处抵着的枪口。
哪里能吐出什么,她连日来甚至不见得吃下些什么。
头痛得发晕,干呕时连颈子上的纤细血管都显得脆弱,生理性眼泪一齐向外涌,整个人都显得脆弱且苍白。
“好些了吗,小姐?”管家适时递上整洁的手帕。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手帕擦过苏郁的指尖落到地上,一同响起的是身后的人和枪一同落地的闷响。
苏郁眨了眨眼,眼泪朦朦胧胧挂在睫毛上。
转过身,水雾氤氲里,是地上躺着的英国管家和那位拿枪抵着她腰的佣兵。
苏郁慢吞吞直起身,拿起袖子揩了揩眼角的眼泪,和那位不知什么原因反水的蓝眼睛对视几秒,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对方身材高大,宽阔的脊背能将苏郁遮个完全,幽深的蓝眼睛似乎还带着厮杀的血气,张口却是温和有礼的英伦腔调。
“苏小姐,跟我走吧。”
苏小姐……么?
苏郁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两位,他们脖颈上的针孔似乎还冒着热气。
看出了苏郁的犹豫,蓝眼睛急切地想向苏郁解释,却因为语言体系不熟练,连小心翼翼的迫切都稍显滑稽;“之前保护您和裴先生离开的那位医生,”他指了指自己:“我是他安插在布朗家族的人。”
苏郁扫了一眼男人身后空旷无一人的走廊,心下立刻做出决定;“他们两个怎么办?”
对方也明白时间紧迫,来不及说太多:“我们去地下三层,有权限进入那里的人很少,那里有离开的内部通道,查理斯先生正焦头烂额着叛军的事,他的亲信也大都随他在一起,我们暴露的概率很低。”
蓝眼睛边说着,边动作麻利地拖起地上的两位,扔进身侧的一间刑室。
动作轻飘飘的,拖起两个身高近两米的大活人甚至不费一点力气。
苏郁明白她别无选择,只能赌一把:“这里的监控设施怎么避开?”
“来之前我已经用旧有的监控视频覆盖掉了最近二十分钟的画面,”对方看了一眼腕上的机械手表,“我们还有十三分钟。”
“裴厉怎么样了?”
蓝眼睛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试探之意,出口的话滴水不漏。
“裴先生已经于两日前到达了华国接壤的S国,目前一切顺利,正在等待您回去的消息。”
蓝眼睛讲话时,眼睛不偏不倚地与苏郁对视,心下的惊讶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其实是裴溯的人,今天的事,就是为了送眼前这位苏小姐离开做的局。
那位来自东方的裴先生拿捏人心的手段实在高明,连这位苏小姐会在短时间内做出怎样的选择,出口什么样的话都算的不差毫厘。
两人下到地下三层,远远即看到身形肃整的两个佣兵正站在唯一的地下三层入口处。
蓝眼睛随即话锋一转,声音低不可闻,抵在苏郁腰间的枪却不含糊:“要做个样子,得罪了,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