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子箫左侧是带着她的媿姈,右侧正是鬼芝。
她还是那一套层层叠叠的繁裙,雪色的长睫瞌着,闭目端坐在喧闹的大殿上,自?成一道冷清的结界。
媿姈左前?方、对面的武将首席便是一身黑袍、脸蒙白缎的盲剑,盲剑之后是媿姈,随后便也空了一位。
到七位时,恒子箫又见到了熟面孔,乃是在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鬼面良璞。
红枫赤枫今日终于回归了御前?侍奉的本职,两人难得伴在司樾身旁。
大殿之上摆一把宽大的玄金宝座,司樾斜倚上面,右肩靠椅背,双腿半盘半立,一条胳膊肘着扶手,捧了一把瓜子,咯哒咯哒地磕着,没有?半点正型。
她磕完的瓜子皮往地上一丢,在落地之前?就化成飞灰,消失在空中,不留丁点痕迹,免去了打扫的辛苦。
恒子箫见到了混沌宫给司樾赶制的新?衣,一件茶白的广袖开襟,她直接套在了短装的外面。
开襟上似乎是绣了什么精致大气的图纹,但襟摆一半被司樾压在屁股下?,一半滑下?座椅,浅浅地垂在地上,难以看到全貌。
媿姈见了直叹气。
包括司樾在内,这场宴会众人都算是盛装出席。
门口的宫仆正扯着嗓子一一通报进场宾客的姓名。
恒子箫忽而听到一个熟悉的称谓——
“湘泽领主,嬖姬大人到——!”
嬖姬这一名字恒子箫印象深刻,除了字意之外,他也确实很?好奇传说中被师父宠幸的混沌界绝美到底有?多么不可方物。
不提别的,就他左右的媿姈、鬼芝,还有?对面的媿娋,已是世?间罕见的美人。
混沌界美人如云,到底是什么样的容貌,才会出类拔萃到被冠上“嬖姬”之名。
门口传来环佩玉击之音,恒子箫望去,视野之内,一瞬便被来者的身影所霸占。
她披着云肩霓裳,裙畔坠长短白玉环,云鬓层叠,簪钗琳琅。
只是步态身形,便知其国色天香,可那脸上却戴着一骨瓷面具。
从额到颈,女子的面容被严严实实地遮蔽了起来,连眼睛都被蒙着。
白色的骨瓷之上,以红线勾勒出了一对妩媚的眼眶,点以水滴泪痣,一侧描有?似白鹭兰的红纹。
她身后跟着两名女子,其中一名正是在鸠山遇见自?称嬖姬之女的蛇妖。
嬖姬步至殿中,敞袖而拜,只道四字:“叩见我主。”
她身后的二女也跟着跪下?。
司樾抬手,“起来罢。”
那蛇妖偷偷抬眸,瞄了司樾一眼,接着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只盯着母亲的衣角,拘谨得浑身发僵。
虽然魔主不计较她那一巴掌,可她永生难忘。此时再见,难免忐忑尴尬。
如恒子箫所想,嬖姬起身后走向了文臣的席位。
她不是武将,否则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女儿去求人帮忙。
嬖姬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她款款坐下?后,司樾戏谑地冲狄虎挑了挑眉梢,“眼熟吗?人家可差点成了你丈母娘呢。”
狄虎举盏的动?作一滞,被众人盯着,他嘟嘟囔囔地小声嘀咕,“怎么还提这茬儿……”
“这会儿除了提我不在时的事?,还能提什么。”司樾吐出一口瓜子皮,“难得团聚,要么你们谁来起个话头,大家聊聊。”
底下?众臣纷纷垂眸。
尴尬的不止是狄虎,在座除了媿姈媿娋和鬼芝外,全都放弃了司樾、放弃了从前?的霸业,离开了混沌宫。
媿娋抱着胸,颇有?两分好学生看差生被骂的兴味,她是不可能圆场的。
恒子箫瞥向媿姈,以为她会出来说点什么。
但他想岔了。
“既然如此,剑某有?话不得不说。”
魔君盲剑竟成了第一个开口打破僵局的好汉。
“哦?”
盲剑抬眸,被长带蒙着的双眼转向了司樾。
“混沌界向来强者为尊,你被囚禁三?千年,如今是否还有?凌驾我等之上的实力,尚未可知。”
这话一出,令僵局僵到了谷底,更添一层寒意。
“怎么,”司樾倒是来了兴致,她收了瓜子,坐直了身子,“你要和我打打擂台?”
“不,”盲剑说,“剑某无意称王,是替旁人说的。”
说完,他便下?颚微收,漠不关己地高坐一旁,等着别人来接这死寂的话局。
“好罢,”司樾挽起袖子,“毕竟是三?千年没见了,我向来善解人意,理解有?人会有?这个心思。来吧,今儿正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