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师父。”
“你可?这真是个乖孩子?啊你,不酒不色不赌。”司樾靠着?帽檐,抿着?酒瞅着?他,“也好,天界就喜欢你这样的。”
皎皎明月正?当空,可?天界二字一出?,这一晚似乎便已结束。
恒子?箫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师父,再有三日?弟子?就要走了……弟子?不肖,蒙受师恩至今却未有报答过您。”
司樾摆手,“你好好活着?就是报答了,别让我这三百多年打了水漂。”
恒子?箫一愣。
这话仿佛是洞察了他的心思,知道了他回天界后的打算一般。
见他错愕,司樾一笑?,低声道,“别听媿娋瞎说。没人能威胁得了我。”
恒子?箫苦笑?。
他也想相?信司樾的话,可?在他们身下,这偌大的混沌便是司樾的软肋。
天界捏着?这一软肋,就算是师父也不能不怕。
能与师父相?识一场,已是十世不可?得的大机遇,他蒙受了太多恩惠,早该知足。
恒子?箫不确定啻骊特地让他来混沌界待两个月是为了什么。
不管是为了什么,既然?他此?生无法报答师恩,那?至少该做到不连累师父,不破坏这片良辰美景、万家灯火。
“师父,”逆着?风,恒子?箫轻声开口,“弟子?日?后不能服侍您了,您好生保重。”
和混沌界相?比,他就如这顶旧斗笠一样,只占据了司樾生命中?的小小一粟。
最后的时刻里,他能得到这一声劝慰,便已足够。
司樾也笑?,她摇头,“我最擅长的就是自?我保重。”
“你呢……”她端着?酒碗,晃晃悠悠地在斗笠里站了起来,醉眼朦胧,望向远处,“我一直想你狂点?儿,可?你最擅长的永远都是自?贱自?轻。”
“没爹没娘又如何,我那?一宫的妖魔鬼怪都未必能凑出?一对爹妈。可?他们一样出?落得奇形怪状,从不觉得自?己遭人嫌弃。”
她转头,看向一身简衣的恒子?箫,“打小你就是个锯嘴葫芦,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讨好了这个又讨好那?个,生怕被?人厌弃。”
“你管呢——你已不是那?个要靠旁人施舍剩饭的娃娃了。别人讨厌你,你就讨厌回去,天地若是讨厌你,你就加倍讨厌天地,只要你自?个儿不厌弃自?个儿,管别人弃不弃你。有手有脚,自?己给自?己做饭不行?”
“到了上面,该忍忍,实在忍不了了,该发火时就发火,天捅漏了…哈,就你那?点?道行,捅不漏!”
高处风大,她那?头墨发狂舞如泼墨,带着?薄薄一层醉色的紫眸洇出?三分狷狂。
这样的司樾,让恒子?箫挪不开眼。
他知道、一直知道,他的师父心有乾坤,功法盖世,无所不能。
她是皓然?明月之辉,不过萤火之光的自?己怎能不为其折服、向往。
恒子?箫鼻尖微涩。
他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正?因如此?,他更不能拖累她,成为她在天界的把柄。
若有来世,恒子?箫只希望自?己能投生于混沌,即便只是一草一木,也好过这样的两岸相?望。
这绚烂迷幻的庆典,自?司樾回归混沌便开始筹备,如今,终归是落了幕。
夜色将央,城中?的喧嚣散去,曦光投下,一切又回到了日?常。
三日?后,天界派一天兵来接恒子?箫。
恒子?箫拜别了司樾和媿姈媿娋,随他离开混沌宫,前往天界。
在混沌和天界的分割处,他还是没有忍住回头下望了一眼。
目光所及,只能看见辉宏的混沌宫,再来不及多看一眼司樾的面孔。
如梦似幻的三百多年过去,当恒子?箫再度来到天界时,一切过往皆成泡影。
身处陌生地界,他的身边不再有可?依靠的朋友、师门,更没有师父,彻彻底底的孑然?一身。
和初来时不同?,这一次他不再前往九重天,那?小兵在一重天便停了下来。
他转身,立在天门外,对恒子?箫道,“从今日?起,你便看守此?门,无有谕令不得擅离。明白了么?”
他说话时端详着?恒子?箫的脸色。
和他们出?生在天界的仙族不同?,两个月前,这人还是一方世界里呼风唤雨的道祖,如今却只作一门卫,换作任何仙神都绝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但恒子?箫面不改色,没有任何怒意。
他微微低头,对他道,“是,属下明白。”
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对方一噎。
他再度上下打量恒子?箫,实在挑不出?错,最后冷着?脸道,“去换一身衣裳!天门守将穿得这样黑,往来的仙君看了都要觉得晦气。”
恒子?箫一顿,又顺从地应道,“是。”
他恍然?明白了那?日?媿姈给他新衣时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为何要嘱咐他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