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期盼,等待越漫长。
何冰坐在单元门一旁的水泥台子上,身后是一片开的破败的芍药花丛,因为不常有人修理,里面杂草丛生。
她在外面待了有一会儿了,挂掉电话后,她干脆逃离那个黑暗逼仄的空间,出来等他。刚开始边发呆边呼吸新鲜空气挺舒适的,被风吹久了,现在感到有些冷。
夜风清冽,凉意袭人。
何冰抱住双臂,抬头望向夜空。
月亮被云影遮住了,轮廓模糊,泛着银白色光亮,与黯淡的星辉相映。
她想起《Blowing in the wind》里的一句歌词:
“How many times must a man look up,Before he really see the sky.”
一个人究竟要仰望多少次,才能真正看见苍穹。
多少次……
何冰也想知道,她究竟要自我安慰多少次,才能熬过这漫长的夜,没有尽头的黑暗。
那些令她恐惧的,幻化成驱不散的黑雾,遮眼蒙心,让她永远被一种不可抵抗的绝望感围困。
她的生活亦是如此,在虚与实的边界上不断徘徊,得过且过,周而复始。不会有多大的转机,也糟糕得不能更糟,如同陷进了漩涡里。
于她而言,希望,如天边浮动的云影般缥缈。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
顾延靠在车旁,看着路灯底下弓着腰呆坐的何冰。
离得很远就注意到她了,直到他把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何冰还是这个坐姿不变,头都没抬一下。丝毫没有察觉到对面树下多了辆车,多了双注视自己的眼睛。
也不知道她想什么想的那么认真。
眼底一抹化不开的郁色,比月光清冷。
“何冰。”他叫了她一声。
听到顾延的声音,何冰止住泛滥的思绪。
“这么快就过来了。”她含笑看着他。
顾延在她身前站定,“怎么不在家里等我,外面不冷吗。”
他逆光站着,挡住了光源。可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处在他身前的这片阴影里,何冰反倒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谁说我是在等你。屋子里闷,我下来透口气……”她口是心非,不自然地摆弄手里的钥匙扣。
顾延笑笑,轻声问她:“刚刚在想什么。”
何冰明显一顿,很快恢复自然:“想心事呗。”
“什么心事?”
何冰说:“都说了是心事,当然不能告诉你。”
依她刚才那副神情,得是多沉重的心事?
顾延不拆穿她的脆弱,只是说:“年纪轻轻的,哪儿来那么多想法。”
“就是因为年纪轻想法才多呢!”
何冰理直气壮的说:“青春期的孩子不都这样吗?敏感,自以为是,还轴,遇事总爱钻牛角尖。哪像你活得那么通透啊,顾叔叔!”
顾叔叔这叁个字,何冰咬的特别重。
顾延笑了出来,捋了捋她前额被风吹乱的头发,说:“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孩子啊……”
何冰从顾延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听他这么一说,他的触碰完全变了味道。
何冰看着顾延,郑重说道:“我不是孩子,我已经成年了,我的心智也比同龄人成熟。”
顾延淡淡道:“真正的成年人从来不用刻意强调自己已经成年了。”
“我……”何冰一时语结。
“不是说帮忙修灯的吗,怎么还上起课来了……”何冰自知说不过他,扔下这句起身往楼道里走。
顾延笑了一下,跟着她上楼。
*
一进门,何冰把其余房间的灯全部打开,然后从厨房搬了两个椅子回客厅。
客厅的玻璃吊灯看着就有年头了,现在几乎家家都用LED灯,很少还有用这种样式复杂,又费电,里面还是老式灯管的吊灯。
顾延站椅子上往下拆灯罩,何冰在旁边拿着手电筒帮他照明。
“需要工具箱吗?”何冰问。
“不用。”顾延把拆下来的罩子和装饰件放在椅子上,看了看里面,说:“就是灯丝烧断了,换个灯管就好了。家里有备用灯管吗?”
“应该有吧,我去找找看。”
何冰有印象在哪看见过,到阳台底下的杂物柜一翻,果然找到了。
包装完好,看上去是没用过的。
“是这个吗?”何冰把东西递给他。
顾延拿过来看一眼,点了下头,“是。”
他把电闸关了,踩着椅子把新灯管换上,再把灯罩装回去。整个过程,何冰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顾延穿的不是修身的衣服,但随着他肢体的摆动,依然能够看出他外套之下宽厚的肩膀,瘦窄的腰身。
他仰着头,把灯具上的装饰条一根根装回原位。何冰就这么举着手电筒,借那束冰冷的白光盯着他。从他的喉结,到下颚,再到眼睛……
蓦地,顾延停下手里动作,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