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第285节(2 / 2)

    “我问爸爸妈妈,我是懦夫吗?同学们都说我是一个懦夫,”谢黎垂下长长的眼睫毛,难得露出一丝柔软的、不设防的情绪,“他们说,坚持下去,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

    她厌恶滚烫的、沾血的子弹,厌恶大逃杀的游戏规则。

    同龄人都排斥她,觉得她胆小又懦弱。

    “滚回去玩洋娃娃吧!”一个小女孩居高临下地说道,“我们不需要懦夫,只要战士。你不想当公司员工,也不想当间-谍,可以,那你长大后,就只有被杀的份儿。”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小女孩当时只有八岁,却已经明白了杀与被杀的丛林法则。

    “这些年来,”她说,“我一直在用这句话拷问自己——懦夫,还是战士?”

    有人被杀了,案子被雪藏了,世上又多了一桩悬案。

    除了受害者及其家属,其他人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她的生活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是否要追查下去——懦夫,还是战士?

    碰见无家可归者,屿城政-府随时有可能像捕杀老鼠一样捕杀他们,帮还是不帮——懦夫,还是战士?  父母触犯了法律。

    她知道他们本性不坏,只是迫不得已,这座城市到处都是这样迫不得已的人。

    她很想视而不见,然而那个问题就像警铃一样,在她的耳边回响,令她的大脑抽痛——懦夫,还是战士?

    她选择成为一个战士。

    他们也希望她成为一个战士。

    “我知道你干过一些坏事,”她握着“傅野”的手,近乎柔声细语,“但也知道,你一定是迫不得已。不管你愿不愿意告诉我这里的内幕……我都会保护你不受伤害。”

    ——她在对“傅野”剖析内心。

    他脸上看笑话的神色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表情。

    如果谢黎可以看到“傅野”表情的话,就会发现他的面容透着一种怪异的陌生感,仿佛脸上的每块肌肉、每根神经、每个器官,都十分恐惧这个突然入侵的人格激烈起伏的情绪。

    不知过去了多久,“傅野”终于缓缓开口问道:“你要怎么保护我?”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谢黎不可能为了傅野而破坏原则,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打起来的时候,让你躲我后面?”

    “然后呢。”他问。

    “什么?”

    “你会怎么处置我?”他的口吻平淡,甚至有些漫不经心,“把我关进大牢里,让我被媒体批判,成为整座城市的谈资?”

    说着,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上前一步,靠近她的身体。

    她被迫后退,后背贴上生态造景的玻璃。

    “谢警官,”他没有低头,没有贴近她的耳边,没有任何调-情的动作,靠近她似乎只是为了把她逼到角落,“如果你想把我关进大牢,一两句甜言蜜语是不行的,至少……得跟我谈个恋爱吧。”

    天色昏黑,谢黎看不见“傅野”的表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扯到谈恋爱上去。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跟男人调过情——现在是答应的好时机吗?

    谢黎绞尽脑汁剖析自己,说了一大堆关于自己的往事,就是为了引出这句话。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发酵,在震颤。

    谢黎思来想去,心一横,决定答应:“——好啊,如果你想和我谈恋爱的话。”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固,安静得令人窒息。

    谢黎试图观察“傅野”的表情,但天色太暗了,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黑暗中,那种令人不安的震颤感好像在加重。

    下一刻,一阵湿冷的气流扑面而来,有什么掉到了她的后颈上,黏乎乎、毛扎扎,似乎下一刻就要钻进她的耳朵里。

    谢黎顿时汗毛倒竖,伸手一抓。

    不是虫子,是白色的丝状物。

    过去两天,她经常摸到这玩意儿,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菌丝!

    修终于来了。

    太好了,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那种古怪的震颤感,似乎也有了解释——修的呼吸。

    跟那天她在梦里听见的一样。

    谢黎不知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修的出现可能会让情势出现转机,但也可能变得更糟。

    想要顺利离开这里,她必须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谢黎尽量放松紧绷的肌肉,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仰头望向“傅野”,调笑似的问道:“怎么不说话,又不想跟我谈恋爱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出这么放松的表情。

    “傅野”看着她,仍然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