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太困了,苏苓趴在他怀里睡着了,周丛握着她的手腕看着点滴管。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是苏父的电话,语气有些焦急:“小丛,苓苓和你在一起吗?她到现在没回家。”
很少有人叫他小丛,周丛被叫得一愣,然后回神说:“我们在医院,苏苓过敏了。”
半个小时后,苏父匆匆赶到医院,“怎么过敏了,对什么过敏?”
“猫,猫皮屑。”
苏父看着女儿身上的衣服,除了裤子,都不是她自己的,又宽又大,很明显是男生的衣服,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握紧拳头,忍住自己的怒火,但凡苏苓没生病,但凡苏苓和家里的关系没那么僵,他都不会放过周丛,可现在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周丛注意到了苏父的眼神,瞬间全身又扎又痒,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放。他从来没有这么心虚过,因为苏苓因为他的原因过敏,也因为他碰了苏苓。
可能只有几秒的时间,又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最后,苏父说了一句:“你们…谈恋爱我不管,但至少保证她的安全,我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
“医疗费多少钱?”苏父掏出钱包准备付给他。
周丛脸瞬间爆红,“没有多少钱,她本来也是因为我的原因过…”
苏父挥手,不耐烦地打断周丛,“我女儿我还养得起。”直接从钱夹子里掏出一迭钱放在座位上,抱起苏苓走人。
周丛拿起钱追上去,一路追到车前。苏父把苏苓放进车后座,转身看着他,“还有什么事,说。”
周丛抽出几张钱,将剩下的递给苏父,“苏苓是因为我的原因过敏的,对不起,叔叔。”
苏父点了下头,甩上车门走人。养不教,父之过,最应该责怪是他自己,苏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苏苓早已经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话了。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选择相信一个毛头小子。他自己也是男人,和苏苓妈妈也是这个年纪在一起的,怎么会不知道少男少女间的萌动,可这种萌动说贵也贵,说贱也贱。
苏父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女儿,想到这竟是父女间难得和谐相处的时刻,苦笑。
他曾经是想要个儿子,所以当年那晚默许了老父亲的安排,可他心里对苏苓的爱一点也不少。她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太多的温情忘不掉。他永远也忘不了,苏苓第一次叫爸爸时,他内心的触动,甚至现在想起来都是甜的。
苏苓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人放到床上,朦胧中抓住一块布料,她以为是周丛, 于是叫了声:“周丛?”然后又沉沉睡去。
苏父盖被子的动作停顿了几秒,拽出自己的领带,转身出去。曾经她在梦里的呢喃是“爸爸”,而现在……
回到房间,妻子已经睡着了,他躺在床上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突然听见妻子问:“苓苓回来了吗?”
“回来了,你还没睡?”
“她不回来,我怎么安心睡,她去哪儿了?”
“和上次那个男孩在一起。”
苏母回想上次见面的情形,听到男人问她:“要翻身吗,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都挺好的,睡吧。”她知道丈夫有心事,但不想问不想管,管好自己和两个孩子,足矣。
“不舒服及时和我说,秦医生说了高龄产妇…”
“我死了,你不正好把她娶进门。”她听到这话,莫名心烦意乱。
“你就这样想我的?我和她就那一次,要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我。”
“我怎样想你管不着,你和她那边什么关系我不想知道,但不要再拉上苏苓。”
夜里一番争吵,早晨起来心里还不舒服,她打算在院子里散散步,发现门外站了一个男生。
她走过去,男生打招呼:“阿姨,我叫周丛,来给苏苓送书包。”
她打开门,“我记得你,进来吧。”
男生点头,进来后把门带上,看到她挺个大肚子,似乎有些惊讶。
“吃早饭了吗?”
“吃了。”男生看了看入门前的台阶问:“需要我扶您吗?”
“没事,天天走的路。苏苓应该还没起,先在客厅坐一会儿。”
“好。”
倒是个心细的孩子,她想。
进了客厅,发现男人也起来,正在喝水,一抬头看见他们,“蹬”的一声把茶杯放下,盯着男生看。
周丛本来已经进了玄关,接收到苏父的眼神又慢慢退回门口,“叔叔,我来给苏苓送书包。”
“行,包放地上,你可以走了。”
这时苏苓出现在楼梯口,“周丛,上来,把包给我。”
四个人站了叁个位置,相互对峙,最终苏母走过去挽住苏父的手,然后对周丛说:“她叫你,上去吧。”
周丛点头,拎着书包上楼。他知道一大早来找苏苓必然会引起苏父的反感,但他的确担心苏苓,又没有别的办法。
“好点了吗?”
“好多了,来这么早,你不会是一起床就来找我了吧?”
“想看看你好点没。”
苏苓嗯了一声,走进洗手间,“过来,帮我拢着头发。”
她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和他对视,“我爸给你脸色看了?”
周丛摇头,苏父即使打他,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他不能多说一句话。
苏苓收拾好自己,转身抱住他,“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用管别人的看法。”或许是因为她贴着他的胸口说了这句话,周丛觉得这句话像印在他心里似的,久久不散,陪他度过人生中很多艰难时刻。
“再说了,咱们两个之间,我才是主犯,你最多算是胁从犯。”苏苓哥俩儿好地拐着他的脖子。
周丛摇头,“你主动,但我有嘴有手,如果真不愿意会拒绝。”
“哇,周丛,那平日你都在欲擒故纵?”
周丛看着她笑了,“你猜。”
门外的苏父,听完这一段话,又默了一会,才抬手敲门,“你们两个,下来吃早饭。”
餐桌上,少男少女明明相隔而坐,甚至连话都不说,但苏苓却很开心,看看这里,摸摸那里,马尾甩得像松鼠欢快的尾巴。
苏母当然能看出女儿很高兴,等两人去了楼上,她开口:“只要她开心,随她去吧。”
苏父张口反驳:“他们又能在一起多久,说不定上个大学就分开了。”
“可我们第一次遇见,好像也在这个年纪。”说完挤出一个苦笑。
男人去握她的手,她摇头站起来进了厨房。她知道女儿一直嫌弃自己懦弱,面对丈夫的背叛不是坚决的离婚,而是得过且过。可她毕业之后直接嫁给他,没有出去工作过一天,离婚了又拿什么养家。即使要离婚,也要提前做好准备。以前她忙着照顾苏苓,没有心思想别的,可现在女儿病情好转,她要提前做好打算。于是,那天晚上分床几年的两夫妻再次合床,男人激动地压在她身上,她提出自己的要求:“苓苓已经成年,我打算把天河的两套房子转到她名下,你让陈律师来家里一趟。”
他霍然起身,嘲讽道:“我说今天晚上对我这么好,又是对我笑,又让我进你的房间,这就是你的目的?”
“对,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以前太傻了,跟你这么多年攥手里的东西,还不如别的女人跟你睡一晚多。”
“那些东西是我爸的,不是我给的。”
“公公才是最可笑的人,他费尽心机却没想到又是一个孙女,人算不如天算。”她说完坐起来整理衣服,请他出去,男人却像发疯的公牛拱她的身子,“我偏不出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答应了就做,不答应就必须出去。”
本以为他那么骄傲的人会断然拒绝,却没想到他喘着粗气在她耳边说:“好,做一回答应你一个条件,看你能应付我几回。”
那一晚像远航的船撞进了久违的港湾,掀起狂风巨浪。
她生苏苓时伤了身体,很难再怀孕,却不曾想那晚又有了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这都是她的王牌。她提出把所有的财产转到她名下,就生下孩子。男人勃然大怒:“你爱生不生,你以为我稀罕。因为一个破儿子,老的小的没一个好脸色。我是不孝顺的儿子、不忠的丈夫、无耻的父亲,我这种失败透顶的基因没有传承的必要,你最好别生,你生了…”
“啪!”她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止住他的疯言疯语,“我错了。走,去离婚,现在就去。”
她以为自己早已死心,但听到他一句又一句“不生”心还是会疼。那混乱的几天不知道怎么扛过去的,只记得一睁开眼睛就流泪,止也止不住,她觉得自己要死在床上了。依稀记得,他跪在床前痛苦流涕,后来想想不太可能,是她失心疯的幻觉吧。最后,是婆婆来了。她父母早亡,公公苛责,只有婆婆待她如亲生母亲般温暖。这一段,她记得清楚,她对婆婆说:“您来了,这个婚我也要离。”
婆婆握着她的手,“好,都听你的,只要你好好的。苓苓还小啊,你不能倒下去。”
对啊,她还有苓苓。挣扎着坐起来,冲他说:“你去拟一份离婚协议,趁婆婆在,我们签了。”
当时没留意,后来分割时发现他把所有财产给了她,自己名下只有留了一辆车。问律师,律师说:“这是苏先生要求的,说他在婚姻中是过错方,理应净身出户。但苏先生也是有条件的,他希望在女儿高考前离婚不离家。”
“好,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