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芝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慌了慌。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是,但既然他这样说,至少她现在就只能觉得不是。连警署都在查的事情,她又怎么能知道真相呢。
见江从芝出神,陈由诗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环顾了一下走的差不多的众人说道:“我也该走了,下次我递局票给你,不许不见我。”
陈由诗被黄熙缠了这么多天,想来双方都没讨着好,他能这时候来捧她的场已是不易了。江从芝回过神来,脸上漾起一抹笑:“好,那陈先生可别忙忘了我。”
陈由诗没有多做停留,在她嘴上印下一吻就转身离开了,出门的时候正看见唐俊生往里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没有打招呼。
唐俊生与他擦肩而过,第一件事就是找江从芝。
而此时李知音正拉着江从芝的手,两只眼睛几乎弯成两个半圆形:“多亏了你有主意,这批彩头不仅你赚翻了,好多姐儿都赚翻了。过不了多久,其他堂子也会有样学样咯。”
江从芝倚着梳妆台,笑了笑说:“我就是空想,要是没有妈妈,哪能成事?”要说还是这芝姐儿嘴甜会做人呢?不仅肯把自己的彩头让出来,还将功劳也让出来,哄得李知音团团转。
李知音笑眯眯地拍拍她的手,道:“今日我看段先生和孟老板都递了彩头,我去打听了,那孟老板是开当铺的,人是有点掉钱眼儿里,但对女人出手倒是阔绰。那段先生似乎家里有些来头,是个京官儿。”说到最后,低下声音附耳过去。作者微博@大马士革羊
江从芝微微笑着说:“劳烦妈妈打听,我知道了。”
李知音舒了口气,满意地站起身,又说道:“近日堂子里新来了六个讨人,你该是还未认全,不如现在随我去挑一个带在身边?”看着江从芝微微怔愣的眼神,李知音递了一只手过去:“树兰那蹄子不害臊才干出那种事,这次我安排高姨一起管着,你身边多个人伺候也好。”
江从芝拒绝不得,就着她的手站起身向外走:“是,妈妈。”
二人刚走上楼梯没几步,江从芝就被从楼上突然跑下的几个堂倌撞了个趔趄,脚下一滑,直直摔到了地上。李知音吓得脑袋嗡了一声,急忙转身,边下楼梯边问道:“伤着没?”
“芝芝!”唐俊生走进来正看见这一幕,吓得他大步跑过来扶起她上半身。一旁的三个堂倌吓得扑通一下纷纷跪在地上,李知音转头瞪着几人,柳眉倒竖喝道:“跑什么?堂子里的规矩都忘了?!”
堂倌里有一个年长一些的,此时一听急忙磕了两个头:“是我们没看路,还望妈妈莫怪,芝姐儿莫怪!”
江从芝想靠着唐俊生站起来,但脚踝始终使不上力,竟是扭伤了。唐俊生皱皱眉,将她打横抱抱起:“我抱你回去。”
李知音见唐俊生已经抱着人往楼上走了,朝三人横了一眼道:“你去跟着伺候着,省得又出了什么岔子!剩下的去给我找个医生来,要是弄得芝姐儿不能跳舞了,就等着被卖去钉棚吧!”
领头的堂倌应了声追着江从芝去了,剩下两人也哭丧着脸赶紧跑了出去。
江从芝被他抱在怀里,闻着男人熟悉的香味,又有些戚戚然起来。她讨厌死了这种感觉,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稳住自己的身体,脸朝外转去。
“那个房契我帮你找回来了”唐俊生一边抱着她往上走一边说道,“那李道南收了贿故意把你诓过去的,我已经教训他了。”
江从芝心里憋闷极了,该死的唐俊生,到现在来说这些作什么?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多谢唐少爷。”
唐俊生记得她的房间,往左走尽头的最后一间。他打开房门,走到床前将她放下,江从芝用手撑着床沿向后缩了缩。唐俊生见她如此疏远他,心里微叹,蹲下身把她高跟鞋脱掉,那细嫩的脚踝已经肿的老高。她白嫩的脚踩在他的腿上,男人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正细细查看,昏暗的灯光让房间里都添了一抹暖色。
“去拿个冰袋来。”唐俊生察觉到有人进来,抬起头一看见是堂倌,于是吩咐道。
那堂倌显然有点犹豫,李知音吩咐了要看好芝姐儿不就是不想让他们独处的意思吗?
江从芝看出她的为难,点点头说:“你去吧,快些的。”有了芝姐儿的这句话,堂倌也放下心,当下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二人一时无话,还是唐俊生率先打破了沉默,低声说道:“对不起芝芝,都是我的不好。”
江从芝心里的钝刺隐隐发痛,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认真的对她道歉,她别开头不想回答,只听他又道:“在李济府上时我只有那样说才能让你暂时平安我不是真的想把你送给伯曼。”
江从芝掀唇一笑,咽了咽口水说:“到现在你还以为我在气这件事?”
唐俊生看着她眼里的讥讽,默默低下头:“我约白玉去影映会,是想探听白兆东的消息白兆东突然不在前线了,我怕事有变故所以才想从白玉那里下手。我没有想到她给我下了药,是西洋来的春药。”
江从芝心里一顿,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那天之后,我便不敢来见你,不敢去找你,以至于都错过了你被劫的消息对不起芝芝”唐俊生皱着眉一口气将话说完:“我不知道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但我也不想就这样放弃你。”
下药了吗?江从芝收回心神,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是真是假了,看着他眼中的深情,鼻子酸了一下,偏头把眼里要满出来的雾气藏住,冷冷说道:“你把她杀了,我就原谅你。”
唐俊生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惊愕,江从芝嘲弄之色顿起,把脚从他腿上撤回:“舍不得了?唐少爷真是个多情人。”说罢自顾自将伤着的脚踝放到床上。
可这哪里是舍不舍得的问题?这是杀人的问题啊!她当真是和伯曼待久了,如今人命在她嘴里也是草芥了吗?唐俊生皱了皱眉头解释道:“人命关天啊芝芝。她要是死了,会有多少的麻烦事?你看就是伯曼,如今扯进了人命案子也讨不着好。”
唐俊生这话说的也没错,你看陈由诗今日在她这般勾引下都行色匆匆的走了,许是黄熙那当真难缠。江从芝敛了敛愠色,说道:“也是,那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好了。”
让他像伯曼那样做事终究是难为他。唐俊生从小虽然好玩,但从未有伤人之心。那日他去见了沉照和,男人眼也瞎了,舌头也没了,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压在身下。那沉照和想来也是报仇心切,把自己的姓名写在纸上似乎是想求人带出去给沉家。未免后患,唐俊生只好找了人将他手砸烂。做沉照和这事对他已是不易,如今他要去伤害一个女人?
唐俊生抬起头望向床上的女人,她还是端庄美丽的样貌,但那黑漆漆的眼睛里终究是不一样了。如果他拒绝了,他和她就没有可能了吧?唐俊生看着她目光里的狠决,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