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照的手指隔着一层薄纸落在锁骨,纸巾很迅速地吸收着多馀的药水,深褐色的液体随着毛细现象扩散开来,中心处只有看不清的暗,但外处却因为药水的顏色能清晰地看出那爬开的纹路,像人的血管一般,纵横交错,和纸的柔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好了好了。」元照安抚着妹妹,看滴下来的药水已经吸尽,随意把被污染的纸巾丢在一旁,拿了张新的纸巾,帮她擦去颈上多馀的药水。
但优碘易染人肤,上面早就擦不掉了,留下不深不淡的流水痕跡。
他打开一罐万用软膏,手指挖了一小坨白膏,散发着淡淡清香,往元望的伤口抹去,而她只能把头靠在元照的肩上,看他手在自己脖子上轻轻滑过。
经过刚刚刺激,那块皮肤对外来的一切很是敏感,元照像个火炉一样,连手指都发着热,而药膏冰冷,元望先是感受到药膏的凉爽,然后是他用自己的温度抹开药膏,只留薄薄一层在肌肤上。
抓出的伤口不多,但红肿是一大片的,元照想着不要浪费药膏就顺着把一大片全抹上,手指就在元望的脖子上画圈,因为药膏的润滑,完全没有任何摩擦力,怕疼到妹妹,动作轻的跟挑逗似的,元望有些难耐的蹭一下哥哥的肩头,元照顿住:「怎么?还会痛?已经很小力了,我可不会隔空抹药,不然你自己涂?」
「没有呀...我是觉得那里好痒......」
这他娘的都讲什么话?
元照故意重重一压,忽略她小声的痛呼,结束这场大战,抬头重新瞪她一眼:「好了,不痒了吧,下来,我要去洗碗。」
突然失去颈间的温度,元望有些失落的看他,没打算从他身上跳下去,反倒拉着他刚刚离去的手指,那里还有残留的药香:「哥哥,我今天晚上可以睡你房间吗?」
「什么?你好好的床不睡跑来我房间挤什么?不要,我一张单人床都快塞不下了,谁要你上来跟我抢。」元照拒绝的很乾脆,没有一丝犹豫。
「可是,我房间电风扇坏了......没冷气,太热我睡不着嘛......」她还坐在元照的大腿上,只是刚刚夹住腿的束缚已经离去,她晃着腿,身体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电风扇我上次不是刚修好,怎么突然就坏了......你别晃了!」元照驀然一把压住她的腿,单手把她抱到床上,恨恨地说:「我去你房间看看。」
元照离开了,元望先是跳到床上滚了两圈,把头埋到被子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哥哥对「乾净」有点特殊的追求,没洗好澡不上床,每个礼拜洗一次床单,不用带香气的洗衣精,所以这床单虽然破旧,洗的发白,但还是乾乾净净,上面还有元照自己独特的味道。
元望看网路上说其实人本身没有多独特的香味,一般人所谓的「个人气味」更多是每家每户自己的洗衣精或柔衣精染上的味道,还有些是衣柜中樟脑丸或除湿剂的味道,这些不过自己因习惯给其他人添上的特殊印象。
但元望觉得哥哥就是有种特别的气味,淡淡地,平常身上闻不太出,连被子这样累积六天的味道都几乎闻不到,像是极淡的香茅或者柠檬混杂的清新,在溪水边被冲淡,凑近又能找到的草叶。
她兴奋的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间着又打量起元照的房间,其实哥哥的房间她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从有记忆开始,元照的房间总是堆满了各种杂物,因为他的房间是最大的,比主卧还大,家里捨不得丢,但又用不到的各种物品都往他房里丢,什么换季的衣服呀、不知道还有没有用的电器呀、甚至还有她小时候的婴儿床和学步车,全在他房里,挤的是满满满。
医药箱也放他房间,因为客厅的电视柜被一概零食泡麵给塞满了,挪不出地放这种「多馀的东西」。
元望突然想到自己的婴儿床里好像还有去年放的夏装,今年换季时忘记拿出来,便走到床边,弯下腰,想从一堆衣物中翻出那件半身裙。
费尽一番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底部找到那条小裙子,但去年的身高今年已经穿不了,元望深深叹一口气,今年哥哥说要买内衣,内衣很贵的,大概买不了新裙子了。
无趣的把穿不下的裙子丢回衣服山上,她没有再走动,靠在床边等哥哥回来,眼神在房里乱飘,还想找点好玩的,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哥哥的小秘密呢。
突然,她定睛在书桌旁的一个像框上。
元照的书桌边有个一体成形的格子柜,其实只是利用边脚空间顺便隔出来的空间,没办法放什么书,大概也只能放些小装饰品或小盆栽一类的,元望之前还从没发现那里的角落居然还放着一个相框。
那还能是谁,元望有种莫名的信心,心里很兴奋,她心里当然知道元照对她的爱和照顾有多真实,奈何元照嘴巴贱啊!从来不肯讲些好听话,这次终于抓到一点把柄,想到哥哥恼羞成怒,脸上一片红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元望就迫不及待想把相框懟到元照脸上,但她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慢慢走到书桌旁,转头望向门口,确定元照还没回来,马上踮着脚尖、趴在桌上,颤抖着伸手,想勾到那相框。
深处没有灯光,看不清那相框的样子,元望一摸到就发现自己一手的灰,好不容易勾出来那小巧的相框,居然还挺重,是实木雕刻的,周边有简单又不落俗气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份了,上面的漆也没掉落,是个品质很不错的相框。
她心里窃喜,眨眨眼,破不及待把相框翻到正面一看——
不是她。
是那个女人。
那个在楼下神桌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