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离收拢妖气,朝沈奕之笑道:“沈公子,第三次见面了,你是要和我再闲话几句,还是先去追击慕紫轩?”
沈奕之依旧面无表情的冷道:“围杀的关键,不在于杀,而在于围,只要围笼不破,杀,只是必然的结果,我,不急,倒是你的兄弟,似乎比我还急!”
而胡离听闻此言,脸上笑意却一敛,立时道:“七妹,我们走!”
说罢,已领着胡媚儿纵身出观,沈奕之不做阻拦,只手托着袖珍棋盘,看着胡离远去的背影,道:“智者无情,情多则失智,胡离,你可莫让你的兄弟们拖累致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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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离出观瞬间,便将视线投在远处峰上,便见峰上已无胡言身影。
出发之前,他便对胡言三令五申,让胡言只需找出慕紫轩的下落并通告于他,切不可急于报仇,孤身追杀慕紫轩。
可他,还是低估了胡言对慕紫轩的恨意,也是,毕竟连他自己,都快压抑不住将慕紫轩碎尸万段的冲动。
但他是妖世智囊,他要冷静,要不受情绪影响,要将妖族利益最大化,为此,他能将二叔和三弟的死当筹码,能和弑亲血仇谈笑风声,可这些……胡言做不到啊。
他原本最多话的幼弟胡言胡小九,自从从死去的老三胡宇那里承接了妖言后,便无法再说话,只将满腔的恨火压抑在心里,不断累积,无从发泄,等待着自己许诺给他的遥遥无期的复仇之日,日复一日,终于这一日,胡言等不了下去了,恨火爆发!
胡离心中罕见的涌现惶急不安,他知晓慕紫轩如今有伤在身,也知道胡言近年修为突飞猛进,但即便如此,慕紫轩也不是胡言能轻易对付的人,虎豹虽伤,凶性更甚,何况慕紫轩远胜虎豹。
他足下疾奔,心头狂跳,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双眼将四周一切印在心里,观察、分析、推测,竭尽心神的找寻一切胡言经过的痕迹……
终于,他在一片狼藉的林中,发现了跪倒在地的胡言,显然,眼前爆发了一场战斗,而且在短短瞬间结束,但好在,胡言还活着。
胡言披着发,垂着头,在发丝遮挡下,眼泪隐秘的从下颌滴落,自叔父兄长亡故之后,他每一日都在废寝忘食修炼,天赋的神通碧火邪瞳已开发纯熟,从三哥胡宇那继承的妖言也有小成,他自觉进境神速,可……可那慕紫轩,竟也有如斯进境!
即便受伤,竟仍能轻易击败他!
胡言不怕一时不如人,他可以奋力的追赶,将以往荒废的时光补回来,可他却怕,哪怕竭尽全力追赶,双方的距离仍在不断扩大,扩成令他绝望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而看胡言只是受了些伤,还算安然,胡离不易察觉的舒出口气来,随即面色一沉,假装没有看到胡言的眼泪,“不听号令,擅自妄动,不论是军法还是家规,你都已是死罪!”
“二哥,你别吓我,小九他只是报仇心切!”胡媚儿见胡离说得严重,花容失色,忙按住胡言的头道:“小九,快向二哥认错,哎呀,你不会说话,磕头总会吧,快求二哥原谅!”
胡言木然得被按下了头,脸贴在泥里,泪水与泥浆混合,黏在脸上。
而胡离话锋一转,道:“不过,这罪责在我,是我不能再取信于你,我曾向你许诺,二叔和三弟的仇迟早要报,但一次又一次,我总是让你忍耐,然后与凶手合作,甚至拿他们的死做筹码,争取更有利的交易条件……莫说是你,连我也不信自己,是否真有心为他们报仇……”
“所以,你可以不再信我,但你要信自己,认清差距,知己知彼,然后精进修为,天下没有毫无破绽之人,下次出手,务求全功,亲族的血仇,交你去报了!”
说罢,胡离转身离开。
“走了!还跪着干嘛,接下来的活,少你不行呢!”胡媚儿见状,踢了踢胡言。
胡言却没有立时起身,而是又朝着胡离的方向叩了个头,叩谢兄长的维护和开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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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自道观脱出的慕紫轩,又遇上了截杀的胡言。
好在对手只他一个,慕紫轩没有时间与他纠缠,先示敌以弱,又拼得以伤换伤,终在一瞬间速败了胡言,但他身上也再添新伤。
没有时间慢慢医治,他将从道观取来的药粉胡乱的洒在了肩背上的创口处,又囫囵吞下几个药丹,虽无空暇化消药力,但也觉丹田内散乱真气已回复聚拢,也算有些效果。
可他知晓,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更严峻了!
儒门的出现,证明他行踪已被发现,接下来,铺散开的搜捕网便会收缩,敌人将从四面八方而来,不断消耗他的体力、真气,加重他的伤势,在不断的围追堵截下,他能奔逃的方向会被操控,而当他精气神衰微到极致时,那张网便会彻底收紧将他束死其中。
包括此时也是。
他就像孤军深入的棋子,在对方奕者的围堵下,未察觉间,已被引导到了对方希望他前往的方向。
于是,他逃入了一片竹林之中。
慕紫轩猛然察觉,他知晓此处,此处唤作悠竹林,是从蜀中通往通天道的毕竟之路,因为连接洞天,所以灵气充裕,适宜……布阵!
慕紫轩心中一沉,正想退出此地,却见周遭林立的竹子竟如周天星辰一般,各自以琢磨不透的轨迹兀自移动,如阴阳流转,五行轮换,哪里还辨得清方向?
而随着竹林的移动,一个久候多时的身影,亦在竹林现出。
慕紫轩见状,不再试图逃走,他将一身真气聚拢,催生至极限,缓步向前走去,眼前,将是最艰苦的一战。“果然是你,也早该是你,鸟叫儿!”
身前,纪凤鸣持扇而立,在幽篁之中举头望月,如作缅怀,“一月又一月,又到月圆时节了,今晚的月色,像不像与十三年前,你我初遇时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