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没错。”
“所以, 忘了我,一个人好好生活吧。”
直到她起身离开, 慕星衍都没再同她说一句话。
他只是长久而无言地望着那一扇小小的窗, 吝于再吐露只言片语,像是生怕那些剖白心迹的字句, 会不受控制地外泄, 击溃他最后的一点自尊。
司云落觉得, 可能是时候该送他回去了, 回到他生活的地方。
可她全然忘记了, 那间林中的简陋木屋, 已经与来时大有不同。对于慕星衍而言,她曾在其中生活的痕迹, 也并不是轻易便可抹除的存在。
何况, 他并不想做这徒劳无功之举。
即使他拔掉花, 铲平菜地,将寄托着故事的旧物全部扔掉, 也无法忘记生命中曾经有她的那三月时光。
外在的伤口总会结痂, 心底的疤痕却永远都在, 并且会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 被毫不留情地重新撕开,露出新生的艳红皮肉,丝丝缕缕,血水直流。
与阴暗的牢狱相对的,是外面艳阳高照,微风拂晓。
依据祭白的推算,麒麟一族果然选了大好的吉日,可即使和煦日光笼在她身上,也驱不散深彻骨髓的寒冷。
司云落伸出手,遮住一点耀眼的阳光。流泻的碎金从指缝间落下,仍然刺痛了她的双目,让她情不自禁想要落下泪来。
她步入光明,将慕星衍一人独留于黑暗之中。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如果能够目送他走向光辉灿烂的来路,那她也不会介意,独自坠入不得脱身的漩涡。
她将那些咸湿的泪水艰难咽了回去,一直在外等候的祭白便主动迎了上来,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那个孤单的背影。
司云落握住他的手,几乎用着恳求的语气同他说话。
“小白,拜托你……看一下他的伤,等他好一些了,就送他离开此处吧。”
祭白自然能看出她此刻的伤心,柔声安慰了几句,顺带提醒她当务之急是处理和渊默的婚约,才看着她急匆匆地走了。
直到她的身影渐渐消失,他才转身进入了牢狱之中。
慕星衍并不认识他,因此在听到响动时,仅仅是掀开眼皮,懒懒地瞧了他一眼,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祭白才不管他这副冷脸,强行拖过他的手腕替他把了脉。
脉象虚浮,气血两虚,灵力亏空,但只要用心养护,及时补足,问题不大。
但很可惜,他大概是没有来日的。
慕星衍用力把手抽回,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冷声道:“出去!”
祭白却没有动弹的意思,反而大喇喇地坐在地上,无奈地冲他摊了摊手。
“真可怜哪……也真好骗。”
只这一句,慕星衍就将他当作了专程前来冷嘲热讽的,脸色甚至比锅底还黑。
可祭白接下来的话却瞬间改变了他的想法。
只因祭白幽幽说道:“无论刚才她说了什么,都是骗你的。因为啊,她马上就要去送死了,不想再拖累你而已。”
“什么?”
祭白却无视了他的疑问,没再过多解释,只是问他:“如果我说,你想救她的话,就必须替她去死,你愿意吗?”
慕星衍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看向祭白的目光仍富有警惕和打量的意味。
“我凭什么相信你?”
祭白却只是微微一笑。
“慕星衍,你还不愿醒来吗?”
*
司云落去找渊默时,在书房门口纠结了好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叩响了紧闭的房门。
门内传来渊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进。”
但在见到她时,渊默还是露出了得体的微笑。
司云落努力让自己忽略这笑容背后的勉强与苦涩,定了定神与他说话。
“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同你商量一件事。”
渊默不言,以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司云落攥紧了掌心,语声浅淡,缓慢开口。
“你我的婚事……”
渊默似乎并不想与她讨论此事,主动接过了话茬,徐徐走到她的身前。
“没关系……既然祭礼未成,再选吉日补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