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为何独酌 第7节(2 / 2)

仙尊为何独酌 桃紫熙 1861 字 6个月前

    “没有呀,真的没有……”

    老婆婆颤巍巍地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苍老的白发乱糟糟地垂在她脸上,枯黄混浊的眼珠里满是惊恐和惧怕,看上去凄惨又可怜。

    赫连雪撇着嘴角,干脆拎起一只小板凳,坐在她面前。

    然后抬起一根素白纤细的食指,点住她的眉心,施展读心术。

    不是不告诉她内丹在哪里吗?

    那她就自己看好了。

    第007章

    由于双方实力悬殊,赫连雪的神识探入那老婆婆的记忆中,一路长驱直入,毫无阻碍。

    不一会儿,她睁开眼睛,看到一簇簇火把通明地燃烧着,一个苍老的妇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哭成泪人。

    “宁家阿婆,节哀吧,令郎和媳妇都被那灰狼给吞了……我们去的时侯,只剩最后一点骨渣……要不是看到令郎的衣服,我们也认不出来……”

    “阿婆,爹爹和娘怎么还不回家?爹爹答应给我带肉肉吃,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饿了呜呜……”

    “阿昌乖,阿婆给你煮果子吃,吃了果子就不饿了。我们阿昌最听话了……”

    五六岁的小男孩,每天站在门口等爹娘回家,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然后用脏兮兮的小手抹干净眼泪,抱着木柴回茅草屋,帮阿婆烧火做饭,煮那一锅红红绿绿的果子。

    这种果子叫黄粱果,味道酸涩无比,吃了会令人产生幻觉,哪怕烂在山上也没人吃。宁家祖孙俩穷困潦倒,没有吃食果腹,只能去山上捡这种果子当口粮,勉强度日。

    从前阿昌最不喜欢吃这种果子,因为真的很酸很难吃。可是自从爹娘不在了以后,他就喜欢了。因为吃了果子,就可以在短暂的幻觉中见到爹娘。

    就这样,阿昌一天天长大了,也越来越懂事,不会再让阿婆伤心为难。

    他不再提爹娘,也不再说想吃肉。家里穷,吃不上饭,他就跟着阿婆一起上山挖野菜,采蘑菇,捡没人吃的果子煮汤喝。

    村里的男孩都去镇上官学读书,他也想去,可是家里没钱,交不起束脩。他就站在书堂外面偷听,天不亮就去门口等着,晚上把书堂打扫干净再披星戴月地回家。

    书堂里的夫子怜惜他勤勉好学,免了他的束脩,那大概是他最开心的事了。虽然他买不起纸笔,抄不起书,可是他把那些书本全都记在了心里。夫子说他书道不行,他就折根树枝,每天在地上练字,练得连夫子都不得不佩服,夸他写得好。

    十三岁那年考上秀才,又过三年秋天,他揣着阿婆四处磕头借来的两串铜钱,去州城参加乡试,轻轻松松就考中头名,成了塍州的解元。

    消息传回村里,阿婆喜得热泪盈眶,皱纹纵横的脸上久违地舒展开笑容。街坊邻居都夸她有福,养了个争气的好孙儿,以后是要当状元的。可是当阿婆开口向他们借钱,凑进京赶考的盘缠时,那些人却又纷纷避之不及。

    看到阿婆腆着脸低声下气四处借钱,受尽奚落和冷眼,阿昌悄悄躲起来哭了一场。他发誓一定要在来年春闱上榜,哪怕不是状元,至少也算入了仕途,以后可以让阿婆过上好日子。

    盘缠最终只凑了半吊钱,阿昌说足够了。过完年不久,他穿上阿婆新纳的鞋,背上简陋的包袱,去京城赶考。阿婆把他送出好远,一直送到村口桥头,站在那里朝他挥手,等着他的好消息。

    可是阿婆等来等去,等得春天都已过去,等得邻村赶考的书生早已归家,等得夏天都快要到了,可是阿昌还没回来。

    “这位后生,你也进京赶考了吗?你有没有见过我们阿昌?”

    “小郎君,你从哪里来?你有没有见过我们阿昌?”

    “年轻人,下雪了可真冷,你有没有见过我们阿昌?”

    ……

    阿婆等不到阿昌,哭得眼睛都快要瞎了,腿脚也走不利索,只能拄着树枝做的拐杖,逢人就问阿昌的下落。

    听说邻村也有进京赶考的举人,阿婆走了三天三夜,去找那举人询问。

    听说临镇还有几个举人去过京城,阿婆又一路乞讨着走过去,向他们打听宣仁二十三年科考,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阿昌的年轻人?

    “他叫宁文昌,长得很俊俏,个头不算高,而且有点瘦。他不爱说话,很容易害羞,但是读书很用功,心肠也很好,你如果见了他,一定会说他是个很不错的小郎君……”

    “我们没见过呀,没见过你家的小郎君,老人家还是回去吧,说不定你们阿昌已经回家了……”

    对呀,也许阿昌已经回家了。

    若是看到她不在家,阿昌该着急了。

    阿婆佝偻着身子,颤巍巍地一步一挪,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从春天走到夏天,又从夏天走到秋天……她终于回家了。

    可是阿昌依然没回来。

    借的那些钱还不上,债主们把茅草屋里仅有的一点家当全都搬空了。

    阿婆没得吃,又讨不到食,只好去山里捡没人吃的黄粱果。

    可是山路不好走,她在果树下面摔断腿,动不了了。

    手边还有几个红红绿绿的果子,她吃了几个绿的,在幻觉中见到了久未归家的阿昌。

    剩下一个最红的果子握在手中,没舍得吃。

    红的没那么酸,还有那么一点点甜,留着给阿昌吧。

    她紧紧握着那个红果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

    赫连雪坐在小板凳上,指尖依旧点在老婆婆的眉心,一时间有些无法从那些记忆里抽脱出来。

    那片荒凉的山坡上,几株酸果树孤伶伶地立在那里,苍老干枯的老婆婆靠在树干上,闭着眼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她至死都没等到阿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