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天意弄人(1 / 2)

月拓五年,江湖更替,门派换血。

    最近在江湖上名声远扬的是灵归门的妃亦笑。

    这名字听起来像个花容月貌的闺阁千金,可实际上它的主人是江湖正派后起新秀里最出名的人。并有传闻说,妃亦笑是下一任武林盟主之选。

    妃亦笑其人,灵归门掌门的亲传弟子兼嫡子,他长着一张清冷出尘的脸,活脱脱是夏国一大半的妙龄少女会看的话本里,所有名门正派公子的最佳写照。

    可惜的是妃亦笑的性格却没有随他的外表。他行事手腕强硬,比起灵归门弟子惯有的谦让温和,妃亦笑颇有硬派之风。

    而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手段过于强硬血腥,私底下也常常招人诟病。

    老一派避世隐退的前辈指责过妃亦笑飞扬跋扈,过于嚣张,有辱灵归门。这种行事风格终归会留下隐患。

    灵归门对此的政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是月拓年之前的事情:中原被魔教进犯。邪教报复,所到之地血流成河。

    当时年仅十一的妃亦笑目睹生母被欺辱后再斩成了碎块。

    少年经历了这种事,性格大变也情有可原。

    而且他坐上了如今这种位置,行事稍微强硬点也不是坏处:起码好几个以前选择中立的世家,如今都乖乖地站队武林正派,虽然里面有多少分情愿不得而知。

    魔教那边,近年也出了个出名的人物。

    揽月楼楼主之位的楼晓的儿子,楼川。

    且据小道消息称,楼川并不是魔教教主楼晓的亲生血脉,而是楼晓不知道哪年捡回来的养子。

    说到楼川其人,那大概就是夏国另一小半妙龄少女会看的话本里,那个心狠手辣,血腥残忍,却只对女主角一个人施展温柔的魔教少主该有的样子。

    *

    铸剑山庄。

    月上枝头,高凌听着丫鬟小云渐渐规律平稳起来的呼吸声,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支起窗户。

    她贵为铸剑山庄的嫡小姐,从来没有亲自支起过她这扇价值不菲却有点笨重的窗户——即便这件偷偷摸摸的事她并不是第一次做,所幸的是窗棱被刚刚抬起一个小缝的时候,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便从外头稳稳地托住了它,轻轻松松地把它抬高支起。

    窗外束着高马尾的少年正有些无辜地看着她,他的前发被夜露沾湿,带着微卷向两边自然地分开,露出额头的样子带着十足的少年英气。

    “你来了……”高凌仍旧没法习惯这种夜半私会的事情,脸红得在夜色里都能窥见出几分,小声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嗯。”

    对方也不是很在意她的话到底要不要紧,小狗一样黑漆漆的眼珠里只有全部完整的一个高凌,再无他物。

    在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的青涩恋爱里,她就算是说上一天的废话,恐怕也称得上满当当的是甜言蜜语。

    但两个人的身份注定这份情愫就跟月色一般不得见光。

    高凌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在夜色里仿佛也沾染上无可奈何的萧瑟与叹息:“楼川。”

    *

    两人相识的情节就是茶楼话本里最俗套的剧情。

    不谐世事的正派之女在巷中无意发现遭人暗算中毒昏迷的邪教之子,出手相救之后两人相识,就算事后身份水落石出也已为时已晚,两人早已用情已深。

    当时楼川还属于无名小辈的范畴,高凌不认得他的脸,以为也就是像话本里的女主角一样,救了一个落难的英雄。

    而初出茅庐的楼川也是空有一身奇高无比的武艺,对江湖上的各门各派还不算彻底了解,自然也没有反应过来救了自己的是鼎鼎大名的铸剑山庄的大小姐,稀里糊涂地跟着她回了家。

    高凌假装自己捡了只有些凶悍的小狗,偷偷摸摸地把当时伤口未好的楼川藏在自己的院里,不准任何人接近。

    父母和兄长被她骗过,而照顾高凌日常起居的丫鬟和管事也拗不过高小姐这事出突然的大小姐脾气,再加上日后楼川不知去哪里真的拎回来了一只凶神恶煞的小黑狗,这谎言自然也没有人去深究。

    高凌和楼川都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年人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哪里耐得住这种让人心痒痒的日夜相处的考验。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恐怕是两个人回忆里最轻松美好的日子。

    高凌的后院里有一棵生长得极好的玉兰,楼川伤还没好全的时候,瞒着高凌给她搭了一座秋千,气得高凌抓着他的手臂反反复复看了半天,生怕看到裂开的伤口。

    又在楼川含着笑意的目光里心软得一塌糊涂。

    玉兰花开,秋千荡起的震动震得花瓣簌簌落下,带着幽幽的花香,碎玉似的坠在楼川的肩上,和高凌飞扬的裙摆。

    她脸上带着的是最幸福最天真浪漫的笑,笑声也清脆如银铃,转过头撒娇似的催楼川推高一点,再推高一点。

    *

    现如今楼川不再是江湖上查无此人的无名小辈,他是楼晓的义子,是未来中原武林的威胁。

    让堂堂揽月楼少主大半夜翻闺阁小姐的窗户实在是有点好笑。

    只隔着窗户相见的约定在相思之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楼川看见高凌有些泛红的眼眶,下意识就右手一撑,利索又安静地翻进高凌的闺房,着急还未彻底涌上心头,就因为意识到自己的越界而僵在原地。

    高凌却是已经受不了了。

    她扑到楼川怀里,克制的泪水涌出。

    其实她和他都明白:这是不能够再继续的感情。

    这样悲凉且禁断的夜会还能进行几次呢?

    彼此都日思夜想的面庞隔着的并不是这扇该死的窗户,而是身份,是立场,是正邪。

    就此别过。

    这是一早就该被说出,但是已经耽搁太久的话。

    高凌在逼自己开口,楼川也在逼自己先做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