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元莲接道:“在一天清晨,父亲感悟天道时突然心生感应,于腹脐中出现一节莲梗,末端生莲花,其上诞生女婴……那便是我了。”1
元莲道:“我是父亲从自身分出的,他的一部分。”
元莲没有母亲,她的诞生甚至没有经历阴阳结合,她是道纪神王广阔无尽的神性中分离出的一部分。
她的出生分割了神王的神躯、神性、真元乃至神王所有的一切存在,凝结而成的就是元莲本身。
苍海神情罕见的有些迷茫:“那么……在你刚刚诞生时,你是道纪神王的分\身,还是元莲呢?”
“我是元莲。”她道:“我出生起就已经注定与父亲分离……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是另一棵‘树’了。”
这个故事说实话并没有很出乎苍海的预料,但是他下意识的觉得有什么问题很重要,但是却被疏忽了。
两人一时都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许久之后,苍海才缓缓问道:“既然如此,师尊为什么要将你分出呢?”
元莲顿了一下,纤长的睫毛随着眼皮快速的扇动了一下,接着又睁大眼睛看着苍海,非常自然又认真的答道:“哪有什么‘为什么’,他想要一个孩子,自然就有了我。”
带着爱与希望诞生的女儿。
“是么……”苍海不置可否,他内心有些没由来的不安,但是在元莲的目光中却没有表现出来,过了一会,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带着淡淡的笑意捏了捏元莲的脸颊:“师尊当爹又当娘,当年怕也是为你操碎了心。”
元莲也跟着笑了:“是啊……我向来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这明明不是个很沉重的话题,但是两人在谈论完之后气氛却有着莫名的压抑。
或许,关于生的话题总是让人下意识的联想到死,这是一胎双生的孪生子。
*
苍海入定之后,他身旁的元莲抖了抖眼皮,睁开眼时就已经站在了天宫大殿外的榕树旁。
她原地站了片刻,便走了几步,上前伸出手抚摸着这树粗糙的树干。
元莲就是诞生在这棵树下。
她静静地闭上双眼,回溯着千年前的那一天。
最初的记忆便是刚刚睁开眼时湛蓝又压抑的天空,小小的婴儿睁着灰色的眼睛,手脚扑腾了一下,身下的莲花立即化为了粉色的柔软衣物将她包裹了起来,接着她就被人提了起来。
那朵莲花可以看做元莲初生时包被的胞衣,而她的“脐带”——莲花的茎梗甚至前一刻还没有从道纪神王身上脱离。
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庞——即使那个时候元莲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美”。
但是那张脸本身就是美。
美丽的青年优雅的盘坐在树下,他微微蹙着眉头,双手稳定却并不妥帖的夹在女婴的腋下将她举起来放在眼前打量。
婴儿的嘴巴撇了下来——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她挣扎着挥了挥肉乎乎的手臂,一道灵气无意识的随之击打而出。
青年也不躲,任由这道能够劈山穿海的攻击打在身上,像是一道柳条拂过水面。
“唔,”他似乎有些意外:“竟是个玉仙呢。”
一大一小两个人隔了一臂的距离,青年看上去并不打算将这个新生的孩子抱在怀里,他们接触的地方只有他的双手。
虽然这孩子才刚刚出生,但是她体内已经有了蓬勃旺盛的灵气,几乎就是在这几个瞬间,青年便已经察觉到随着短短的数个呼吸,他身上的灵气已经被这孩子吐纳进入体内,修为也随之增长。
“该叫你什么呢?小粉?小红?”
就着这样让人不舒服的姿势,他有些漫不经心的思考着。
女婴听到了这话,但是她不能理解,于是立即也将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现出不太高兴地样子。
两人的五官神态,还有着皱眉的小动作,都带着惊人的相似。
青年又愣住了,他仔细看了这孩子的眉眼,跟自己居然是那样的相像。
他的兄姐们曾经用自己的模样创造出了最初的人族,并且百般关爱挂念,
他一直搞不懂这些人究竟有什么魅力……甚至那么多年后,他们的后代甚至仍旧能让高高在上的神族为之牺牲性命也要保护。
他现在依然不懂,但是眼前的孩子与他天然的相似之处,却让他有了一点点怪异的感觉。
女婴有着世上最可爱的脸,她扁着嘴朝他张了张手臂,随之发出的灵气攻击噼里啪啦的打向四方,若眼前的人不是当世至尊,早就在这个小孩子无意识的攻击之下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你要做什么?”他纳闷的问,接着笑道:“堂堂一个玉仙,难道还要人抱抱?”
那孩子歪了歪头,立即学会了这个词,她执着的朝他张着手臂,已经迅速的学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词:“——抱抱。”
声音居然也这么可爱!
青年不情不愿的将她抱在怀里,让她趴着自己胸前:“看着你刚出生的份上——只此一次,我是你的主人,可不是你父亲。”
接着他就看到女婴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料,长开粉色的、圆滚滚的小嘴,下意识的学舌:“父、父亲……”
青年——尚且是年轻形态的道纪神王的心猛地一跳,“咚”的一声,声音重的似乎能传遍不周山。
他沉默着任由这孩子拽着自己的衣服爬来爬去,她的眼睛大而清澈,却是与道纪如出一辙的灰色,每每显得暗淡忧郁,不如常人明亮。
她是道纪实实在在从身上分割出来的一部分,刚刚离开母……父体,两人的联系还十分紧密,她无论做什么都无可避免的牵动着本体的情绪。
道纪敏锐的察觉了这件事,却知道暂时没办法去改变,过上些时日,随着时间变化,这种彼此相系的联系自然会变得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