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拍下去,少女就发出一声刺耳尖叫:“啊啊啊脏死了——”
鲛尸的血液腥气冲头,她都要吐了!
樊池闭目忍耐这尖叫,再睁眼时,又有几只鲛尸扑了过来。鲛尸没有痛感,所有感觉只剩饥饿,所有意识里唯余下屠杀。但它们却知道欺软怕硬,之所以扑过来,就是看中了那个弱小又可口的少女,想方设法避开能把它们劈作两半的男人。
九蘅慌张地绕着樊池躲闪,一会扒在他背上,一会拱到他手臂下,一会没头没脑地撞进人家怀里。樊池挥着宽剑,将扑上来的鲛尸尽数斩断。
她甚至看到了阿七和阿七娘。不忍亲眼看到他们被腰斩的惨状,干脆将脸死死埋进他的衣中,眼睛紧紧闭上。
而那些鲛尸看到同伴被腰斩,并没有害怕或逃跑,它们对死亡无知而无畏。半个时辰之后,此处的鲛尸已全数被斩杀,遍地半截的碎尸。
樊池提着剑,低头看了看手臂紧紧环在他的腰上、整个脸埋在他怀中的少女,道:“好了,全杀光了。”
九蘅没有反应。此时她吓得太狠,虽听到了他在讲话,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樊池举起左手“啪”地拍了一把她的脑袋:“放开我。”
九蘅抱着头“嗷”地往后一跳,惊魂未定。
终于又揍到了她的头,樊池感觉手心非常舒爽。
九蘅看了看四周残尸,嗅到自己身上脸上冲鼻的血腥气,一转身,找个地方吐去了。樊池手中长剑隐去,淡定地理理衣服,原地等了一阵。
九蘅吐完,精神萎靡地走了回来,看了一眼这男的,问道:“你到底……”
“走吧。先离开这里。”樊池打断了她的话,就向村口外走去。
九蘅脚步忙乱地跟上去,避开地上的半截人身或半截鱼尾。沿着荷塘边窄窄的路走过时,她看到水中依然有黑压压的细长小鱼组成的鱼群在转悠。想到这种鱼从人的脚踝钻入人身、将人变成鲛尸的情形,她只觉头晕目眩,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栽到水里去,赶忙快走几步,顺手揪住了樊池随微风扬起的一缕头发,以维持平衡。
樊池吃痛,瞪她一眼:“痛!”
“哦……”她慌忙松开他的发丝,两只爪子摸到人家身上去,揪揪衣绦,揪揪袖子,企图找个稳当的地方抓着。男子蹙眉忍着那一对狼爪的数次袭击,叹一口气,对天说了一句:“我记得凡人挺可爱的啊。”
“什么?……”九蘅没有听清他的念叨什么。
樊池睨她一眼,眼神中是能把人砸到地底的傲气和鄙视。然后把他的手伸到她的面前。她盯着这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怔怔问:“干嘛?”
“太蠢了。可如何是好。”樊池又是一声叹,主动抓起她的一只手,拖着就走。
他手心的温度让她的情绪安稳许多,腿也不如何发抖了,被他拉着走过细鱼密布的荷塘,穿过树林走了一阵,并没有遇到鲛尸,她的心中暂时松一口气。这时想起来该问问此人是谁。手仍被他拉着,他的腿长步大,她总是略略滞后他一步,抬头只看到他头发后面晃动的红绦骨珠和清冷如瓷的侧脸。
她呐呐出声:“请问您是?……”
“叫我神君大人。”
“嗯?”九蘅冒出一头雾水。
他扬了扬眉:“我是你们凡人所说的神。”这话说罢,脸上神气傲然,已在等着这少女吓跪。
然而九蘅只是茫然眨了眨眼。“神……?”这个人在说笑话吗?刚从那样恐怖血腥的经历里走出来,这个时机讲笑话似乎不太合适?
如果这个世上有神,为何会有数不尽的罪孽?
如果这个世上有神,为何会有如此可怕的鱼妇之灾?
就算是有神,这也是个被神抛弃的世界吧。
但对于救命恩人的笑话,她是不是该礼节性地笑一下?
……“呵呵。”
她尴尬的表情有些惹到他了。樊池丢开她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负手端然而立,严肃地望着她:“不像吗?”
他站在那里,衣袂飘飘,容颜绝世,风姿卓然,脚边晨雾绕绕。然而长得好看,就可以说自己是神仙吗?但是受了人家大恩的九蘅决定给他个面子。
“很像。”她尽量严肃地答道。
樊池满意了。低头盯了一下她的脸,忽然伸出两手,捧着她的脸一阵揉搓,又突然用力捏住她的脸,将她的嘴都捏嘟了,目光凌厉地看住她的眼睛,仿佛想在她的瞳中探究些什么。九蘅吓得呆掉,反应过来才慌得向后跳出老远:“你干嘛!”
他微蹙着眉,似有不满:“你脸太脏了。擦干净了应该好看一点。”一边说着,嫌弃地抹了抹手,明显是在嫌她脸上的污垢脏了他的手指。又低声嘟囔一句:“藏得甚好,看不清啊。”
九蘅没听清他最后在抱怨些什么,只觉得这人好像完全没有意识自己行为唐突,反而嫌她又脏又丑?
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清清白白的少女,被人摸了脸,起码应该又羞又怒地表示一下抗议,但面对着这个脑筋似乎不在弦上的怪人,心中竟也没有怒气冒上来。他揉她的脸的时候,莫名让她想起了自己揉家中那只大胖猫的情形……
她决定先不跟他计较,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紫黑的血迹,那是之前他斩杀鲛尸时溅到她脸上的。是够脏的。
懊恼地道:“水中满是那种可怕的细鱼,太危险了,去哪里能洗把脸啊?”一边抱怨,一边拿袖子在脸上抹来抹去,总算是抹了个大概干净,露出清清爽爽的眉眼。
樊池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突然会了什么不寻常的本事?”
“不寻常的本事?”九蘅不明白。
樊池道:“比如说特别能打……什么的?”
九蘅忧伤道:“能打的话,我会被鲛尸追得这么没命跑吗?”
樊池回想了一下之前她被鲛尸追赶的狼狈样,失望道:“算了。”那么她到底会什么呢?探究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了几遍。
九蘅这时突然记起了自己的本事:“对了,那些细鱼,好像是只咬别人,不咬我。”
樊池道:“这个我知道。不过,这可不是你的本事。”
九蘅不爱听了:“那么它们为什么不咬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