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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相当苛刻的人,恐怕也不得不承认,和任千秋一起可以让紧张的任务也变得有趣一些。她吧啦吧啦地讲着一些千鹤院的事情,仿佛我们只是来登高踏青一般。

    踏青的过程中任千秋已经讲过她如何耍小聪明戏弄了她宋师兄,也讲过如何捅了篓子之后找她青玉师姐打掩护,正在讲如何千方百计地从她辛师兄的炼丹炉里偷东西、还美名其曰拿去改良(那隐气丸怕就是这么来的吧)。我原本以为云海上下大家相处已经足够融洽了,这么听来比千鹤院还是差上不少。当然,这些故事与其说是因为任千秋性格活泼得过了头,不如说是其他人有意配合表演。

    我一边听着任千秋闲扯,一边注意着道路一路向北。随着我们进入山中,原本还算得上是道路的东西越发狭窄,继而变成需要寻找才能确定的存在。而两旁的树木则是逐渐茂密,遮得林中的光线更加暗淡。地上裸露的树根和碎石交错,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小心,”我将剑拿了出来,回头看她,“你——”

    “你——”

    任千秋却也同时开了口。我看了看她也是刚拔出来的剑,“你先说。”

    “也没什么…就是、”她瞄了瞄我手中剑,“我以为你的剑坏了…所以、本来打算送你…”

    “送我?”这倒是完全出乎我意料,让我大吃一惊。我指着她手里,“这个?”

    她点了点头,伸手将剑递给我。

    是把重剑。剑身比寻常宝剑略阔,剑鞘上刻以繁复花纹,普通人可能会以为是某种古文,但作为修士还是能分辨出那是令咒的一种。

    我没有接。

    这不是昨日里任千秋用的那把剑。虽然那把也是灵剑,但在这一把面前,便不怎么值得一提了。

    这是天下名剑,“镇岳”。

    传说中镇岳出自上古时期。彼时人间妖兽肆虐,所到之处十室九空。人们为了活命不停辗转迁徙,九洲四海净是流离失所之人。天帝不忍,终是派了手下天将来降妖除魔。天将不辱使命,耗费数年几乎将天下大妖除尽,唯余最后一个妖王。天将与妖王于赤摩山脚下斗到天地色变却始终难以取胜,最后灵机一动竟将赤摩山搬起,将那妖王压在了山下。原本以为如此便算是解决了,谁料顷刻间地动山摇,赤摩山上裂出几道峡谷,眼看就要山崩地裂,让那妖王挣脱出来。紧急之间天将用自己佩剑自山顶刺入,剑身贯穿山体而下,一发将妖王钉死于山底,才算是解了山崩地裂之险。只可惜这剑也再拔不出来,天将也只得将其舍弃于山内,后人便名之为“镇岳”。

    当然这只是传说,没有人见过妖王和天将,甚至没人知道这赤摩山在哪——有人说在东北方的维州,因为那里土壤偏红,是以为“赤”;也有人说赤摩不过是西北方言里“雪山”的误写,是以该在西北方的礼州…

    但镇岳是真的。数百年间九洲四海不知天翻地覆多少次,但总有关于镇岳的故事流传。它被修士用来斩妖除魔过,被将军用来保家卫国过,也被皇族用来炫耀展示过。没想到如今到了任千秋这个年轻姑娘手里。

    还竟然想要送给我。

    我没有接。

    我丝毫不质疑任千秋想要将这么名贵的东西送给我的诚意,但我扬了扬手里的剑,道,“不过我已经有‘出云’了。”

    “出云?”任千秋不断好奇地瞄着我的剑,“我看见你昨天把它捡回去了,但、你怎么把它修好的?”

    “不是修好的,”我从储物戒中又掏出了一把断剑,“这才是昨天那支。”

    任千秋左看右看评价道,“怎么它们都一个样!”

    当然是一个样,因为都是剑阁的陈师弟铸的嘛。云海对内门和外门弟子没有什么严格的区分,只要想要修习心法都可以进内门,如若觉得修习无望想要转做外门的差事也可。陈师弟就是从内门中退下、进了剑阁。他的修为虽然在内门修士中排不上号,但在铸剑师中,便算得上是屈指可数了。因此陈师弟的剑虽非灵剑,在尘世间却也称得上名剑。

    我所有剑都是出自陈师弟之手。从第一支短短小小的练习剑开始,陈师弟会替我丈量尺寸、挑选材料、确定式样,然后亲自动手打造。我记得满脸络腮胡的师弟呵呵笑着递给我第一支剑的样子,也记得我拔出它来,看见剑身透亮,反射的光芒让常年围绕剑阁的雾气都散去不少——“出云”二字正是得自于此。

    自那之后,我有过大大小小数十支“出云”。有的只是尺寸不再合适,有的根本就是坏了,比如我正拿在手里的这支断剑。

    “这是陈师弟最得意的一支,下山之前才刚给我。所以我想带回去,看他能不能重铸。”

    “啊?”任千秋急忙道,“对不起、早知道我不该——”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将军难免阵上亡,这把‘出云’也算得上死得其所。”

    任千秋愣了半晌没出声,最后才道,“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好。怎么会有你这种给所有的剑取同一个名字、但又记得哪一支是作者的得意之作、还想着、想着要…”

    “那便不要说我了罢,”我转移话题,“不如说说你怎么得到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