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辞差不多适应了雪季的温度,暴雪停下后天短暂地放晴了,她今早去大洞口的时候看到碧空如洗的开阔光景,心情都跟着变好了。
如果不是反射着阳光的雪原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原本是想多在洞口坚持一会儿的。
自以为适应良好的莫辞不能理解伊恩的焦虑,但她愿意安抚兽人紧张的情绪,于是她示意伊恩不要再贴着自己当背后灵了,直接坐到她身边来。
“分居”事件之后,伊恩对她的态度似乎变得有点拘谨了,有时兽人会眼巴巴的看着她,但没有得到她的允许,他就不会贴得太近,只是眼睛看着,耳朵竖起,尾巴摇晃。
不像豹子,像狗狗。
大狗狗坐到莫辞身边,尾巴立刻缠上了她的脚腕。
地球上养宠物的人们也会有这种黏人又甜蜜的苦恼吗?
地球人莫辞漫不经心地想着,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捻着羊毛做成的细毛条。穴居生活太无聊了,她最近想尝试看看自己能不能用羊毛捻出毛线。
有了毛线,就意味着她可以拥有毛衣、毛裤、手套、袜子、围巾……因此莫辞很有动力,伊恩充足的兽皮储备也给了她发挥的空间和试错的余裕。
她尝试了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最后发现要先把揪下来的羊毛弄成蓬松的一团,然后再慢慢揉捻成线。办法是可行的,只不过费时费力,很考验耐心。
兽人擅长捕猎,不擅长采集,纺织就更没有天赋,莫辞本来也不想处处依赖伊恩,于是对想帮忙捻线的伊恩说这是自己部落里仅供幼崽们打发时间的小游戏。
即使是枯燥的工作,一旦认真做起来也很容易忘我。莫辞沉浸在把羊毛团捻成毛线的劳动中,伊恩沉迷于小雌性专心“玩耍”时专注认真的小脸,两个人贴得近,能清晰地听到小雌性的呼吸,感受到身体每一次呼吸间微小的起伏,对伊恩来说一点也不枯燥,而是再愉悦不过的事情。
寒潮将至带来的焦灼难耐,也因为两人贴得很近,一伸手就能把小雌性捞进怀里而悄然散去不少。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山洞里仍然嘈杂着,但是他们的小山洞里却变得温馨而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兽人敏锐的听觉捕捉到极其细微的嘎吱声。
如果由莫辞来解释,大约她会说这是山体中的石头在极端气温的影响下内部结构改变,也就是热胀冷缩的表现,不过以她的耳朵无法捕捉到这样细微的声响,不止是她,大部分兽人一样听不到这种声音。
只有极少数耳力极强的精英才能捕捉到这种随着寒潮由远及近的微小动静,他们称之为:兽神降下死亡惩罚的足音。
伊恩下意识地将莫辞拽进怀里。
莫辞正专心致志地捻着毛线,忽然被人抄起身子抱娃娃似的抱住,后背紧贴着伊恩的胸膛,屁股下面坐着伊恩的大腿,她有点懵,呆呆地没反应过来就被伊恩身上的气息牢牢包裹住。
几乎就是在同时,一阵刺骨的寒意贴着整个天地扫了过去。
气温可能在一瞬间下降了十几度,莫辞脸色发白,寒意无孔不入,她感觉自己在每次呼吸时吸进肺里的都是冰渣子,要把她整个人从里到外一起冻住。
莫辞再也顾不上什么越界不越界,她拼命地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往伊恩怀里挤。
冷,太冷了。
她的身体受不了温度的骤然变化,生理性地战栗,齿关颤抖,呼吸时口鼻往外喷出白气,失温的感觉就像生命力在不断流失一样可怕,她差点就要被冻僵了,只有和伊恩贴在一起的地方还能借由兽人的体温保持着柔软和温度。
莫辞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刺骨的寒冷,随着寒潮带来的冷意似乎能将人的血液和骨骼一起冻住,由于太冷了,她甚至有种自己体内流淌的不是鲜血,而是冰渣的错觉。她身体里的骨头也在急冻中变得格外硬脆,莫辞现在觉得自己是一座冰雕,被人轻轻一拍就会像冰块一样四分五裂。
兽人怀里意味着温暖和安全,莫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样渴望过伊恩的怀抱。
伊恩敞开兽皮衣,让小雌性整个挤进自己怀里,他抖开两张厚重的兽皮毯将莫辞紧紧裹住,只留出一个小口给她呼吸,莫辞缩在伊恩怀里像一只缩在巢穴里的小鹌鹑,哆嗦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平复下呼吸,长长地喘了口气。
莫辞还觉得很冷,但她不再发抖了。
伊恩怀里的小鹌鹑从厚重的包裹中探出脑袋,一只大手把她的头按回去,伊恩低头,用下巴在她发顶蹭了一下,温声哄她:“莫辞别出来,外面冷。你会冻坏。”
小雌性的身量娇小轻柔,缩着手脚蜷在他腿上也没多少重量,伊恩很愿意用自己的体温为莫辞取暖。
莫辞惊惧于寒潮来袭这瞬间爆发的威力,前几日天气晴朗,太阳高挂,有一些积雪融化了从山洞的缝隙处往下滴水,就在寒潮来临的几分钟内,这些滴水全部被冻成了冰锥,倒挂在山洞里反射着寒光。
不止是她被吓呆,部落里的其他人同样乱成一团,她听到兽人们隐约的咒骂声了。
莫辞在兽皮毯子里窸窸窣窣地脱掉了兽皮靴,把冰冷的双脚也踩在伊恩的大腿上。伊恩身体强壮,精悍的身躯里潜藏着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兽皮衣散发出来,温暖着她。
第25章
“伊恩,对不起……”莫辞蜷了蜷脚趾,闷在毯子里的小脸微微发红,她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欺负伊恩性格温和就得寸进尺,但她真的好冷。
伊恩没有说话,一只温热的大掌伸进毯子,捉住莫辞小巧的双足。冰凉的脚趾突然碰到热烫的掌心,莫辞没绷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伊恩深深皱眉,他没想到莫辞的脚这么凉,雌性的身体娇弱,如果体温持续偏低,在寒潮中生病,很可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将两只冰凉的小脚焐暖之后,伊恩拍拍怀里的莫辞,说:“我送你去灶房,那里暖和。”
“不,不要。”莫辞下意识地拒绝,她不想和伊恩分开,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灶房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伊恩才能。
伊恩不会容许小雌性在这种关乎到性命和健康的事情上任性,他不容分说地给莫辞穿好靴子,用兽皮毯裹好,没有放下她,一只手臂在她屁股下一托,就轻松地把她抱了起来,另一只手臂里还卷着毯子等物,丝毫不显吃力。
莫辞抗议无果,被“家长”强行送进“学校”过集体生活。
灶房里的温度比寒潮之前山洞里的正常温度还高一些,已经有十来个雌性搬了进来,原本宽敞的山洞里显得有些拥挤,因为一直燃着木柴,时不时有人来烤肉,也因为多人杂居,这间充作灶房的山洞里气味不太好。
莫辞被伊恩抱到洞口,一股混杂着柴火味的淡淡酸臭迎面扑来,她忍不住偏头,把脑袋埋在伊恩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大概是受她的影响,伊恩养成了定时用水清洁身体的习惯,兽人青年身上的气息清爽而洁净,很好闻。
因为有雌性搬过来,兽人不能再随意出入这间灶房,伊恩只把莫辞送到洞口,无论小雌性怎么撒娇哀求,甚至挤出了一点哭腔,仍然没能阻止兽人青年将她推进温暖灶房里的决心。
望着伊恩逃跑一样的背影,莫辞跺跺脚,擦掉硬挤出来的眼泪,走进这间温暖的山洞。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本土雌性聚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