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来时,是一脸绝望地端着个木镶金托盘回来的。
托盘里装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喜服,哪怕看不清全貌,也能一眼看出它的价值不菲。
她回忆刚刚那侍从跟自己说的话,准确的说,对自己下的吩咐,感到一阵心凉。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鹤凌序穿上这喜服,然后再让他在成亲前服下软骨丸?
这任务要成功,她得上鹤凌序死亡黑名单第一位,要没成功,她立马就被剁碎拖出去喂那她刚刚看过的凶残猎狗了。
望着鹤凌序对着喜服冷若冰霜的眼神,宿半微默念,死道友不死贫道。
死道友不死贫道。
死道友不死贫道。
对!没错!死道友不死贫道!
因而一放下托盘,她就开始哭诉:“鹤凌序,我要被剁碎喂狗了!”
“为何?”
声音清清冷冷的,极其适合冷静焦灼的心思。
“她们非要我让你穿喜服,不穿我就要被拖出去剁碎喂狗了!”
她皱巴着脸边哭边说,越说越伤心,越哭越绝望。
他娘的,早知道这么凄惨还不如在锯齿花丛里玩完算了。活活剁碎太顶了!
她从抹眼泪的手指缝间偷偷望了眼神色难看却一声不吭的人,心里焦急,干脆走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腿噗通一声跪下了。
“鹤凌序,权宜之计,你换吧!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白衣飘飘仙风道骨姿容俊逸剑道精深的凌序仙君!我不想被剁碎喂狗啊!!”
在她突然跪下时,鹤凌序吃了一惊,然而双腿被她紧紧禁锢住,一时之间,他难蹲难撤,惊觉她的束缚竟比乾泽大阵困仙阵还难破。
“快起来!成何体统?”他勉强挣扎开一条腿,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扶着她的肩膀欲将她扶起来。
但是宿半微卯足了力不起,抱着他一条小腿,都快躺地上了都死不放手。
脸上还糊着泪,嘴里不住念叨:“答应吧,鹤凌序!我真的不想剁碎喂狗!!”
耍无赖虽然卑鄙,但是不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用?
尤其对的是这种习惯讲道理规矩的正道楷模。
鹤凌序不懂为何此时她的力气如此之大,手都生生攥白了,却根本不愿松手。
眉眼间满是无奈,他静下嗓音安慰她:“我不会让你被剁碎喂狗的,不用害怕。”
宿半微停了会,睁了点被泪糊得看不清的眼睛,大致看见他一脸郑重,对着她许诺会保护她。
怎么说呢,有点动容。
但是,“我不信!剁碎的不是你!喂狗的也不是你!”她继续闭眼嚎哭。
他有些头疼,却难得温柔了点声音,向她好脾气地解释:“乾泽的历届掌门都不可动情,不可成婚。况且,这秘境妖孽是要折辱于我。这喜服我穿不得。”
她梗着脖子争论:“可是你不穿我们就等死了!你又不能用法术了……”
鹤凌序:“若他们来拖你了,我便是烧尽内隐修为,也会救你。”
“……那你会怎样?”
“不过是废弃修为罢了。”
内隐修为是修士的保命王牌,如果燃烧掉了,那么其他所有修为什么的就通通没了,等同凡人。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也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宿半微发现这人也真是挺固执的,什么关头了,宁愿废弃修为也不远委曲求全一下。
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这风骨气节确实值得敬佩。
不过可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只是想从他手上脱身而已。
她从地上爬起来蹲着,蹲在半跪于地却背脊挺直的天姿仙君的对面,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看着他能让人怦然心动的眼睛,犹豫了下后双手拽过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说:“鹤凌序,权宜之策懂吗?你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呀,他们都说你是剑道天才,为这个原因放弃修为不划算啊!”
不知道是嚎多了还是眼泪流多了,她说得口干舌燥,心理作用下意识舔了舔唇瓣后,使劲拽住他要收回去的修手,诚挚劝他:“真的,你就穿件红衣服而已,又不是让你去成亲,相信我,你哪怕穿上了喜服,也绝对还是纤尘不染的!”
“真的,我就觉得你穿喜服单纯好看,谁会折辱你啊?爱慕你还来不及呢,你看看你,长得又好,修为又高,管理门派又厉害,人还好……”
“不必说了。”还没说完,他打断了她的细数,“我穿便是,你不必再说了。”
“好的。”
她见好就收,抹抹脸收住表情,随即殷勤地把装着红艳艳喜服的托盘捧给他。
羞赧未褪的仙君默然垂眼,对着刺眼的金丝绣边的绯红喜服定定看了眼,最终还是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握剑的手。
白皙且指骨优秀的手抓起赤得艳丽的喜服,视觉冲击力很强。
这场面,反倒莫名带了点沉郁和难受。
宿半微现在与之前无赖聒噪的模样很不一样,抿唇安静到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