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阙能感觉出来,他一直有所隐瞒并且暗中在进行,在她面前却收敛了残暴和野心,能告诉她的是一些很奇怪的话。
大约有多少是真的?
他到底在做什么,让白珊那样急切地要阻止?
白珊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背地里的所做?
而自己却是一无所知。
回房关上门,有些郁闷的鱼阙背着手踱步至窗前,在窗前的太师椅上坐下。
窗户正对着璇海,窗外是一片渺茫的蓝海,有白色的呼哨灵鸟,初生的太阳自海上生起,倒是叫人觉得宁静。
鱼阙在徐徐拂面的海风里闭上眼睛。
风中传来号角声声,沉重而洪亮。
嵌在岸边的十二道锁钩和十二锚缓慢收回,金属碰撞的声音和鱼鳍帆的摩擦交织,许多的白鸟从靠岸的紫竹林里飞来,齐齐地都停在了巨大的杆子上,它们是麒幽船豢养的耳目,是穿越困龙峡的方向标。
麒幽船离岸启程。
呼哨灵鸟尖锐的啼叫渐渐被抛在后头远去,耳边也渐渐只听得见海潮浪花水声。
浪花涛声。
昼云庄的构造奇特,又种着数不清的流苏树,风来时,整座山庄便好似置身涯海,海浪近在咫尺。
听着涛声,鱼阙想起了鱼斗繁。
她还记得鱼斗繁的血浇在身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暖意和疯狂的快感。
鱼氏叛徒、把阿娘变成那副模样、杀害鱼珠的凶手,真是杀几次都不会后悔,永生永世被困在死亡的循环里才能方解她的心头之恨。
不过鱼斗繁到底也是没有让她痛快。
他临时前的那番话……鱼阙攥紧扶手。
不要忘了,你要杀的不仅仅是鱼氏的叛徒。
还有……魔洲的人。
是了,还有魔洲的人。
鱼氏内部出了叛徒,但真正动手的是魔洲的人,放火烧毁昼云庄、烧死阿娘的也是他们。
现下里魔洲全境被天人联合中洲大能封印,能逃逸出来的基本都是不足够危害人世的小魔,真正杀了人、杀了鱼氏的凶手,要如何去寻觅?
任是自己再恨再怨,也不能拿六洲开玩笑。
鱼阙虽然异化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但心里始终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修士。
师尊教导过,修道者,受天地灵气之哺,需以考虑天下福祉为行事准则,行正心正,不被自身痴怨干扰,方有来日可说。
以自己的喜好做事,受痴念所影响生出不该有的心魔,便就容易化身成魔么?
“我们是正道,我们乃七脉弟子。”
正道……不不不,她已经算不得正道了。
鱼阙回忆起那些不被蓬莱神宫制裁的四宗弟子死在自己手里时候,她内心深处升起的快意……是了,她杀了他们。
她杀的可是正道之人,她还算是正道吗?
还算吗?
算吗?
算吗?
不是要和过去分割吗,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想杀戮的念头?
“鱼阙,你还是正道么?”
“哈哈哈——你还是正道么?”
奇怪的声音自鱼阙心底里回响,只要她闭上眼,就会有四面八方的声音贯穿她的耳膜,吵得人烦躁。
鱼阙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眼中的幽紫竖瞳升起,实木扶手被她生生掰了下来,揉成粉末。
“闭嘴!”她低低地怒喝,周身有灵压溢出,震碎屋内的摆设。
自从异化后,鱼阙时不时就能听见如太古洪钟一般的声音潮水一样的包围了她。
它日日夜夜回响,日日夜夜拨动她的心智。
它要迷惑她的心神,把她拉倒不堪的境地里去。
鱼阙明白,有什么东西缠上她了。
正当鱼阙被烦扰得几乎狂躁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瞬间逼退不坏好意的低语。
耳根子消停,幽紫色的竖瞳也消散平息。
“师姐。”
是白珊的声音,她又敲门:“你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