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幽幽凝着她:“不入流的剑法,他们把你当三岁小孩哄呢。”
芙姝沉默了许久,抿抿唇:“……那也是剑法。”
少年见她没生气,自己心下却更加闷堵了,还有一股酸胀的痛意滋生,这女子还真是令人无法忽视地讨厌。
从来没人能让他这样不爽快过。
他索性一把抓过她的剑,眸里闪着细碎的寒星:“你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剑法。”
少年乌发翻飞,如绸缎般的头发垂在脸颊边,更显得他眉眼明艳如桃花,潋滟着一池春光。
他的剑意凛然,剑招势如破竹,又似莲光出匣,如玉般流畅的剑锋似乎能将天边的流云都截下来。
见少女看得入神,他眉目微展,将剑锋对准了她头上的帽子。
芙姝吓得小脸一白,赶紧抱着帽子蹲下,最后那剑锋只刺入了一树落花之中。
衣袂翻飞,带来少年身上清爽凛冽的气息。
芙姝抬目一望,少年正吹走剑上的落花,他幽幽嘲道:“还说不是胆小如鼠。”
“这是我的新帽子,你弄坏了可要赔给我!”
少年将她拉起,只见少女幽怨地瞪着他,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说。
对其他人就和颜悦色笑脸相迎,对他就只摆着张臭脸,真是好生令人厌恶的女子!
“把你的剑捡起来。”他说。
“你让我捡我就捡,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芙姝见他话语中没什么恶意,话锋一转,将剑捡了起来,“哎,可惜了,面子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她头上,有些凉。
“引气。”他执起她握手的剑,在碰到那片皮肤时,心底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他也开始引气,如霜雪般冷冽的气息将她包围。
少年的胸膛轻贴上她的脊背,嘴唇搁在她的额发上边,微微垂目就能碰到她柔软的耳朵。
两股气息缓慢交融,他似乎在引导着她的气息?
芙姝不懂,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在与她气息交融那一刻,荀卿微微一愣,他的剑意冷而尖锐,而她的却很温暖,融融的光芒虽然微小,却如绸缎般柔软坚韧,令人安心。
渐渐的,体内躁动的血液被这股气息缓慢抚平……
好像做了噩梦汗湿脊背后,有人轻轻拍着他,在耳边轻唤着安睡的歌谣。
好温暖。
荀卿有点出神。
不知觉间,二人练剑练到了很晚。
芙姝累得瘫坐在草地上,剑被搁置在一旁,少年盘腿坐着,似乎在休养生息。
“有人爱护你,你为何还要拼命学剑?”他不懂,她有了尊者庇佑,吃穿不愁,后半生的仙途也一定顺遂无忧,按理说,她不用这么努力的。
芙姝神情淡淡,听到爱护两字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默默念了句佛偈,手上的菩提子微微嗡鸣,手边瞬间多了一壶酒,她毫不客气地打开,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
见女孩不理自己,骄傲的剑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喂,我在问你。”
太华山很高,晚上有点凉,芙姝手上凝了团暖光,自己抱着取暖,脸上泛着莹白的光泽,还有……淡淡的泪意?
少年即刻变得无措起来,不知怎么惹了她。
酒一口一口喝着,芙姝看着那美丽的月亮,缓慢开口道:“他爱护我,但是从来不会问我喜欢不喜欢,不会问我想不想要,更不会问我能不能接受,他只是需要一个软弱好拿捏的冤大头,陪他得证大道罢了。”
“可既然来都来了,我就要熬,熬到他坐化,然后在修真界独自美丽,可是修真界太危险了,整日打打杀杀,所以我要学很厉害的剑法保护自己,我不想成为下一个鸿馐宗的大师姐。”
“可那日,你选了太清阁。”
“因为只有太清阁肯将我作为一个正常人看待,只有他们尊重我。”
修真界没有人尊重她,没有人肯认真教她,就连凌微师姐也只是为了博得一个良善的好名声,才会施舍她一些不入流的剑法。
血淋淋的事实被少女一语道破,摆在明面上,少年静静地听完,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喉结滚动几下,轻轻拉住她的袖子。
“日后你别跟他们学剑,我教你。”
芙姝清明的目光审视着他,半晌又嗤笑一声,靠在树干上阖起眸,再不发一言。
荀卿抿抿唇,也靠在树干上,借着月光仔细描摹少女的眉目,四周极静,一阵浅浅的困意袭来,他也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美艳佛者才踏着月色,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