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寂从未觉得自己那样可笑,他分明恨极了芙姝,恨极了她的欺瞒与不忠,却偏偏如同上瘾一般迷恋她身上散发的气味,她的眉目,她的言语,她那里的温度……直至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甚至在那午夜梦回,辗转难眠之际,脑中仍是那张明媚的脸。
先前他蜷在角落,凝着她那样半痴不颠的模样,他头一次那么想知道以前那个人是如何对她的,更想知道她究竟为何这般爱他。
那份爱……其实他也想要。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鬼,什么都想吃……
他调整好姿势,迅速往海底游去,他来得急,没有用鲛珠,亦没穿鲛衣,只褪了衣物用内力护住心脉。
可这样简单的防护仍无法避免海水对身体的压迫。
心肺被海水狠狠挤压,几乎要从喉咙眼里爆开,他的四肢亦开始蔓延起一阵难言的疼痛,深不见底的黑暗亦令他回想起数百年前,那个仍未成型之际的,无用的,弱小的自己。
对了,他不仅痛恨那个人,他也痛恨自己。
妙寂加快了潜行的速度,指尖迅速捏了个诀生出微弱的光,他便趁着这些光,在一个个如山般嶙峋的珊瑚堆里翻寻。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几乎翻遍了东海的每一处,可就是哪里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为了方便行动,他不再刻意维持肉身,面容渐渐狰狞发紫,诡异的藏青色发丝在海里漂浮翻飞,蜿蜒如蛇。他本想询问海里的鱼类,可他身上的杀意实在是过于可怖,这让海里的鱼都不肯接近他,甚至见了他都要躲开。
他默默寻到先前那头恶蛸,耗尽心力斩了它四头八个身叁十六条足,它喷了他一身的墨,然后战战兢兢地吐出来一条细小的菩提手串,随即飞速遁入更深的海沟之中。
那条手串极轻,是刚好切合她手的尺寸。
妙寂心头生出淡淡的喜悦,眼前却被血水模糊了视线。
恶蛸强有力的腐蚀性的墨汁喷溅在他身上,几乎洞穿了他的心胸,很快,被腐蚀的地方便灼烧起来,不断有血从他身上渗出,尖锐的疼痛弥散至体内的每一处,令他肝胆欲裂。
在海底寻物的日子以来,他已不断透支自己身体的极限,现如今内力也被墨汁影响,一半在体内疯狂乱窜,余下那些无法被躯体承受的便疯狂外泄。
他狼狈地往岸上游,拖拽着残躯躺在岸边断断续续地喘气,耳边嗡鸣发麻,他有些听不见了,妙寂惊恐地抬起眼,发现眼前仍蒙着一片血雾,他霎时又陷入一片恐慌的情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