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粲记得很清楚,甚至多年后仍是记得很清楚,应冀随着归京的队伍入宫,不久圣旨便送到了丞相府,战事大捷,武帝大悦,从军者皆有重赏,而应冀也从名声不堪的痴子,一跃为天子重臣,帝京无人不知应冀不再痴傻,至此再无人敢以痴子之称取笑,而应冀也成了武帝手下的一把利刃。
“二郎近日可是回去的晚吧?有几次夜深了,我还瞧见他与陛下议事。”应皇后和她说话时从不以本宫自称。
“晚倒也没什么,只有陛下赏识,再晚些又有何妨。不过瞧着到底瘦了些,出来时我还命人熬了补汤,待他回去了喝。”孙粲看着那小太子手里捏着一莲蓬玩,时不时地扣出一颗要往嘴里塞。
应皇后疼胞弟,命人拿了些人参燕窝出来,“这些我留着无用,你拿去吃吧,你也多补补,这燕盏吃着好的。二郎如今回来了,你们也抓紧要个孩子才是。”
虽是玩笑,可孙粲还是僵了僵,老实说她是不大想要孩子的,还是太早了。
“六娘,从前你嫁来是委屈,二郎那样子……可如今不同了,二郎已无痴病,待你如何这明眼人都是瞧得见的。你瞧这襄成君还是他求来的呢!你年纪比我小许多,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故而也想着你好好的不是。你与二郎成婚也有叁年之多,除去之前他在塞北,相处确实没有多少时日。可如今他既然回来了,那你也加紧和他——阿耶如今年纪大了,自然喜欢孙儿,你若在此时怀上个孩子,阿耶那自然是欢喜的,这样一来,大房也……”
保养得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都没心思听应皇后说什么了,只知道心里很气。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她孙粲嫁来就是给应冀生孩子讨应桓开心的?那若这样,他应冀还娶什么妻,随随便便地拉个人,生个孩子岂不更好!这样聘礼都不用下,倒是省了好些东西呢!
她这越想越不舒服,敷衍地回了应皇后,连午膳都不想留下了,只想早早回去。
“娘娘,二夫人瞧着心里有些不痛快。”应皇后身旁的嬷嬷待人走了,才走了出来,将坐在地上的小太子抱起。
“无妨,孙氏向来倨傲,心里不痛快不足为奇。只是……我也是为她好,虽有美色,可这容颜易老,到时她若没个孩子如何傍身。二郎如今不比从前,那些有心攀附的自然会送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上去……到底还是年纪轻。”应皇后轻叹,拿着帕子将小太子的嘴角擦净,吩咐一旁的宫婢道:“一会派人把熬好的汤送到相府给二夫人,一盅是她喝的,还有一盅是二爷的。”
却说孙粲这边,这心里攒着火呢,上了牛车,愣是喝了两碗凉茶压着,挤着声吩咐:“绕道,回孙府!”
她本是寻谢娴,不巧今日她出去了,只留孙祁与他那小郎君孙灵均。
“见过姑母!”那孩子年纪虽小,但很懂礼数,朝孙粲行了礼后,便朝着孙粲哼哧哼哧地跑来,“姑母抱抱。”
“阿姊今日怎么来了?也不提早说一声,阿娴出去了。”
“她既然不在,那我便寻你!”
孙祁挑了挑眉,一把提起那还在扑腾的孙灵均道:“阿耶有事要和姑母说,你去寻十四叔玩!”
“是。”小孩子心里虽然不乐意,但还是乖乖的行礼告退,惹得孙粲不禁摸摸他的两个小啾啾,“乖乖啊,这些拿去和十四叔一道分着玩,这个你自己留着。”她恰好从应皇后那得了不少东西,便把一匣子的宝石给孙灵均和孙祒分,还有一块羊脂玉蜻蜓则直接给他。
小孩子都喜欢亮晶晶的,抱着木匣子,那双酷似孙祁的眼儿都笑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