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洛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很静,他闭着眼定定神,想起下午自己去帮叶俊杰看病,谁知回来途中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看来封存灵力的做法真的很糟糕,一点小劳累就会导致疲倦,沉睡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突然之间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洛阳换了套衣服,去楼下,敖剑不在,他问了小安才知道敖剑送他回来后就出去了,看到小安一脸曖昧的笑,他知道少年又把事情想歪了。

    晚饭敖剑才回来,无影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一个碧绿色的古董盒子,小安上前帮忙打开,见是一对宋瓷,晶莹碧透的梅子青,瓷釉柔润如玉,颇有收藏价值。

    商界交际免不了这种场面上的赠送,洛阳见敖剑出手阔气,猜想对方应该有点来头,忍不住问:「这次是谁面子这么大,让您破费?」

    「应该说是你的面子大,让叶展鸿捨得花大本钱。」

    「叶展鸿?」

    「是啊,」敖剑将一封信笺交给洛阳,微笑道:「真是意外惊喜。」

    刚才他们从外面回来,正碰上叶家的人来送礼,就被敖剑半路截了下来,来人把信交给他时,还一副怕他毁掉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叶展鸿真是小看他了,他的肚量还没那么小,而且早晚会被戳破的谎言,他是不屑于说的——做坏事的精髓,要么就闹得轰轰烈烈的天下人尽知,要么就永远不要被人知道。

    听说这是叶展鸿送的礼,洛阳很惊讶,展开书信看了,信上寥寥几笔,说是为答谢洛阳为家人诊病,特意相赠对瓷,人如青瓷,希望他喜欢,洛阳看完后一笑,随手把信给了敖剑。

    贵重而又不落俗套的礼品,不可能是临时买来的,多半是叶展鸿的珍藏,他就这样拿来轻易送人,看来为了认识自己,费了些心思,不过很遗憾,他对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不感兴趣,见小安喜欢,便转手送给了他,小安很开心地抱着宋瓷去了自己房间。

    「人家的一番心意,就这么送人不太好吧?」

    敖剑在旁边看到洛阳的举动,心情大好,毫无疑问,洛阳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无形中取悦了他。

    「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看着只会让人心闷,还不如送走。」

    「我不知道你会无聊到对着一对瓷器发闷。」

    「我是在说您。」洛阳微笑回道。

    「我也没那么无聊,不过既然人家下了大本钱,这个病你是一定要治的。」

    医者父母心,不管叶展鸿有没有送礼,他都不会拒绝,现在问题是他还不知道病因,说:「如果叶俊杰的癔症是惊吓所致,我会建议叶展鸿找这方面的专家为他治病。」

    「如果他是被人诅咒的话,那你可以建议让叶展鸿找张神棍,反正以叶家的财势,不怕出不起钱。」

    敖剑随口调侃,可惜洛阳没听出来,反而认真地回道:「可是我并没有看到阴鬼和诅咒的怨念,反而是叶俊杰的思维非常混乱,这是癔症的最基本表现。」

    敖剑知道只要谈及医理,洛阳的精明果决就会消失得乾乾净净,不过这种偶尔的天然呆癥状很可爱,他忍住笑,提醒:「叶展鸿和叶俊杰不是亲兄弟。」

    「您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时候人的慾望比任何鬼神和法术更深不可测。」

    敖剑说话一向点到即止,不过洛阳已经听明白了,要让一个人精神出问题有很多办法,不一定非要法术,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的医术再好也没用。

    「接下来你有得忙了,」敖剑耸耸肩,对洛阳玩味地说:「叶展鸿可能更希望你做他的私人医生。」

    敖剑没说错,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洛阳一直都很忙,那天用了他的葯,叶俊杰难得的安静入睡,叶展鸿为此把他当神医看,几乎每天都请他过去,不过洛阳心里清楚,他的葯只是普通的安神定惊药物,关键是包葯的纸上写有避邪符籙,叶俊杰会睡安稳,多半是符籙的效果,所以这种办法治标不治本,如果找不出病的根源,等符籙效果过去,叶俊杰会再次发病。

    这几天他通过观察,发现叶家兄弟关係并不好,叶家长辈很宠溺叶俊杰,曾一度想栽培他为下一任总裁,要不是叶俊杰自己太不争气,说不定叶展鸿坐不到现在的位子,所以表面上看,叶展鸿照顾得很周到,但正因为太周到了,反而给人虚假的感觉,每次把他请过去,跟他聊的私事要远远多于询问叶俊杰的病情。

    这让洛阳感到厌烦,他只想帮人治病,对叶展鸿的事完全不感兴趣,偏偏最近敖剑心情很好,对于他被纠缠的事,很大度的没表示任何不满,不知道是出于信任,还是根本没把叶展鸿看成对手。

    「洛阳,是不是我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埋怨把洛阳从沉思中唤醒,他回过神,才想起现在自己正在酒店里吃晚餐,跟叶展鸿两个人。

    认识没几天,叶展鸿便自动把洛先生的称谓改成了洛阳,对他这种自来熟的行为,洛阳直接无视了,他只是在后悔今晚没拒绝叶展鸿的邀请,叶展鸿说想跟他谈叶俊杰的病情,结果从头至尾都在聊一些不相干的话题,对于这种半欺骗的行为,他没中途离席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

    「叶先生,你不是说要跟我谈你弟弟的病情吗?」他问道。

    「慢慢来嘛。」叶展鸿笑嘻嘻说:「反正饭局才刚刚开始,我们有的是时间聊。」

    这次洛阳连敷衍的笑都懒得给,说:「抱歉,我晚上还有工作要做,没办法待太久。」

    「伯尔吉亚家的门禁还真严呢。」见洛阳不快,叶展鸿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俊杰的病没什么好说的,我觉得他能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已经不错了。」

    这几天经过治疗,叶俊杰虽然没有好转,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了,对叶展鸿来说,这种状态就够了,他既不必特意杜撰名目帮叶俊杰躲避纵火罪责,又不用担心自己在公司的地位被影响。

    至于那次绑架事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并不想知道,伯尔吉亚家族不好惹,他没必要去硬碰硬,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想追求洛阳,甚至想过要花多少钱跟伯尔吉亚家族合作,才能让敖剑将他的私人医生转手,这个目标目前看来有点棘手,但如果可以轻易追到,又怎么能称得上高岭之花呢?

    叶展鸿的这些齷齪想法洛阳不知道,但他不喜欢叶展鸿对家人的冷漠态度,话不投机,他索性低头品饮料,叶展鸿却不肯放过他,饶有兴趣地问:「作为伯尔吉亚公爵的贴身医生,你是不是做得很辛苦?」

    「为什么这么说?」

    「听说今晚有个很重要的商界酒会,敖剑会携新女友参加。」叶展鸿察言观色,说:「据说他最大的嗜好就是换女伴和跑车,前者似乎还换得更频繁些。」

    洛阳对这种旁敲侧击的暗示感到好笑,顺着他的话说:「的确如此,有身分的男人都喜欢这样。」

    「那也未必,我就是个长情的人。」

    洛阳这两天查过叶家的相关资料,叶展鸿在交友方面也许不像敖剑那么夸张,不过离长情还差太远了,他懒得回应,正想找话题敷衍过去,谁知叶展鸿突然伸过手来,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

    很无礼的举动,洛阳有些不快,准备用法术稍稍惩戒他一下,就在这时,旁边传来脚步声,有人大叫:「叶展鸿,你这个混蛋!」

    高级餐厅里很静,这一声无异于平地惊雷,叶展鸿刚转过头,就见眼前亮光闪过,一杯冰水全泼在了他的脸上,拿杯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左边颧骨上方戴了半片面具,怒瞪着他,眼里射出恨恨的怨气。

    「你……」

    男生的打扮很怪异,叶展鸿猜到了他是谁,但突然之间叫不上他的名字,脸上身上沾满冰水,又被周围的人注视,他感觉很狼狈,没去跟男生计较,急忙拿过餐巾擦拭衣服,林乐却没打算放过他,又衝上前一拳头挥过去,被赶过来的叶家保镖拦住了,他揍不成人,气得大叫:「你们叶家杀人放火,没一个好东西!」

    林乐的双臂被保镖反掐在身后,大庭广眾之下,没有叶展鸿的命令,保镖不敢动手打人,不过暗中加劲,故意把他的手往后硬拧,林乐痛得说不出话,小安跟着追过来,看到他们几个打一个,急忙叫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快住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叶展鸿很恼火,急忙给保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人架出去,林乐却怎么都不肯走,正推搡着,洛阳低声喝道:「松手!」

    声线冷峻,那几个保镖本能地放松了手劲,眼神转向叶展鸿,看到他点头,才放开了林乐,林乐还想再衝上去动手,被洛阳拦住,对叶展鸿说:「今天先到这里,再联络。」

    说完,不等叶展鸿回应,就带林乐快步走出去,小安跟在后面,三个人出了酒店,往前走不多远,林乐就气呼呼甩开了洛阳的手,瞪着他,一脸的痛恨失望。

    洛阳没在意,说:「有什么不高兴,你可以直接说,发怒动粗是懦夫的行为。」

    「我是懦夫,也强过你为了几个臭钱每天跑去给坏人治病!」

    洛阳没回应,小安却听不下去了,抢先说:「林乐,你不可以这样对洛大哥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

    见林乐气得眼圈泛了红,洛阳很无奈,真还是个孩子,想事情一根筋通到底,他说:「我是医生,治病是我的责任,跟金钱无关。」

    「那你陪叶展鸿喝酒聊天也是治病吗?不就是因为他们有钱?你口口声声说帮我讨公道,暗地却跟他们交往!」

    「林乐!」看林乐越说越过分,小安忍不住叫住他。

    洛阳用眼神制止了小安,对林乐说:「我了解你的心情,但请你把两件事分开来看,有人生病,我会帮他治病,等他病好了,如果确定罪行与他有关,我也会为你讨回公道,而且就算叶俊杰有罪,也与叶展鸿没关係,你这样迁怒是不对的。」

    根本就不是这样,那些一开始说帮助他的话根本就是在骗人,亏他还那么相信!

    林乐愤怒地盯着洛阳,可是在他平静的注视下,明明心里满是怒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他很痛恨自己的口拙,拳头握得紧紧的,猛地转过身向前衝去,小安想去追他,被洛阳叫住了,说:「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

    「可是……」小安很担心地问:「他会不会再不回来?」

    洛阳不知道,有时候他觉得林乐就像当年的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仇恨,可是等走过去,再回头看时,却发现曾经那么看重的事情原来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希望林乐能够把仇恨放下,可是现在看来,放下二字,并不容易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