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沟通(2 / 2)

夜莺 HarmlessJoy 1773 字 6个月前

    这种性癖听起来或许有些吓人,但迄今为止从未造成过严重的后果。因为以往发作的时候他不会忘记现实,尽管虚假记忆一时间占据主导,却依然受到来自现实的监督。简单来说,就像游戏里冒出一个支线副本,支线通关即结束,然而主线却始终存在。

    唯独上一次在酒店,他兴奋过度,发生了完全将现实抛诸脑后的状况。

    “所以那天在酒店……如果你没有忘,还记得现实,就不会那样对我,对不对?”

    她的眼中闪动着近乎于天真的期待。

    这是在为他开脱吗?

    顾惟在心底笑了笑,他都没想过把自己洗得这么白。

    “如果我说,会呢?”

    不是在吓唬她,这是实话。说到底,不管哪段记忆主导,人都是同一个人,他又不是人格分裂。就算现实记忆还在,他大概率,不,是一定会做出同样的事。因为虚假记忆所反映出的就是最真实的欲望。他记得性癖发作时所做的一切,哪怕现在回想起来,也没有任何违心之处。那天在酒店里做的,和他第一次在休息室里做的,其实都毫无分别。说得再直白一点,假如他真的是在酒店,而不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她,那么,该发生的照样会发生。

    “那……你是故意的……”

    “对。”

    他坦言:

    “蓉蓉,很多时候我是故意让你害怕,因为你害怕会让我兴奋。”

    小小的身子陷落在幽深的眼眸中,她的脸上同时流露出疑惑与畏葸。

    “不过我会掌握好分寸,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安全词。”

    “什么是安全词……?”

    “比如说,我们约定好‘我很害怕’这个短语是安全词。任何你觉得无法承受的情况,对我说‘我很害怕’,我就会停手。”

    微笑停驻在他的唇边。原本她确实有些害怕,但此时却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为了得到他的奖励,哪怕只是一个微笑,她就这样应承下一件其实相当危险的事情。

    “安全词是为了告诉我你承受的极限,不要随便说,不然我不会当真。”

    她很认真地“嗯”了一声,犹豫一会,如确认般小声问道:

    “那、那还可以抱抱我吗?”

    他亲了亲她的头发。

    “当然可以。”

    “我也可以抱你吗……?”

    他笑进眼睛里。

    “除了这个就不想要别的?”

    我想要……你的爱。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给。

    所以,这样就足够了。

    晚餐过后,后山刮起了北风。正是秋冬交替的时节,整栋房子都在凛冽的北风中呜啸个没完,层层松涛也蕴藏着令人生寒的气息。顾惟本想饭后带她到院子里走走,不想天气突然变成这样,也只好作罢。

    他们在起居室里吃餐后的水果和点心,又坐在沙发上闲聊了一会。顾惟问她平时在家里都做些什么,她老实地回答说做饭,打扫,写作业——那么,难道就没有任何娱乐?于是又说会看电视,或者用手机听音乐。有时就算做家务的时候也会听,因为一个人在家实在是太寂寞了。

    只是,最后这一句她没有说。

    “听什么样的音乐?”

    她接连说出几个流行歌手的名字,不知怎么地,脑海中霎时划过了在二楼的走廊尽头看到的钢琴的影子,接着,说也会听音乐老师分享的西方古典乐。

    “古典乐?你们音乐课教这个吗?”

    她“嗯”了一声,细数起音乐课上学过的作曲家:有巴赫,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还有浪漫主义的舒曼,肖邦,李斯特,勃拉姆斯……顾惟听来觉得有趣,连数个人名都得按照年代顺序来,这课上得可够认真的。

    “喜欢钢琴吗?”

    她忙不迭地点头,眼中的期待点亮了整张面庞。

    其实顾惟极少在外人面前演奏。他对琴和听众的要求都很高,对于公开表演更是毫无兴趣。除开他的老师,最常听到他的琴声的,大概就只有家里的仆人们。他将陈蓉蓉领进琴房,用琴声取悦她,算是对过去伤害的补偿,也算今天她向自己敞开心扉的奖励。

    琴房坐落于二叁楼层的中间,由上下叁个房间及左右两个阳台打通连成,并且在二楼的地基上垫高了半层,以满足声学设计的需求。进门后男仆打开灯,率先攫住视线的便是一台巨大的叁角钢琴。扁宽纵深的房间内除开这台钢琴和一排书架就再没有其他杂物,空旷得仿佛一个小型的音乐厅。就连露台都宽敞得令人惊讶。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露台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槲树正在与狂风互相撕扯。张牙舞爪的树影透过落地窗投映到略微倾斜的墙壁上,显得有些恐怖。

    顾惟让男仆拉上窗帘,又让人搬来一把椅子给陈蓉蓉。在这个没有多余座位的琴房里,这把椅子是他特设的观众席,她是他唯一观众。

    男仆将房门关闭以后,房间里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一般。陈蓉蓉从这种悄无声息的安静中感受到微妙的紧张,连呼吸都得轻拿轻放。

    然而顾惟却十分习惯这样的安静。应该说,他习惯这个房间中的一切,尤其是手指下的Steinway。十五年他几乎只弹这一架琴,他熟悉它,它也熟悉他。他没有多说什么,随手弹奏起一首练习曲,一首接着一首,作为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