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金贵的一双手,他却连看都不看上一眼,始终将一双眼睛盯视在她的脸上。
“喜欢贝多芬?”
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那是很难用语言说得明白的感觉。
被喜欢的音乐打动,从中获得力量,激发出共鸣,这是大部分人都会拥有的体验。可这样的体验为何偏偏寄托于一个民族文化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外邦作曲家身上?尤其她又不是音乐专业,对西方古典乐的了解可谓粗浅,这就更使人感到难以理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跟贝多芬很合得来。”
话音方落,顾惟好像被她逗乐似的瞬间笑出声来。
她从脸到脖颈一下涨得通红,自己连琴谱都看不懂,这么说确实非常可笑。
不过,之所以顾惟会笑,倒没有半点瞧不起她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她有时候就像个孩童,或者说,她的用语就像孩童一样幼嫩。可就是那么一个幼嫩的,眼中时常流露出忧郁心事的少女,觉得自己跟以暴烈雄壮着称的路德维希·范·贝多芬合得来?说她跟体弱多病的肖邦合得来或许还比较协调。
不过,她那股倔劲倒挺像贝多芬的脾气。
他将脸转回到谱架上的奏鸣曲集,随手翻看几页,问:
“《月光》喜欢吗?”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到了琴键上,做出准备弹奏的姿势。
她闪动着情感丰沛的星眸,望着他说喜欢。
于是他自如地演奏起德彪西的《月光》。
这首曲子并不复杂,他不需要看谱,甚至不需要看琴。指尖如爱抚般触动琴键,娓娓诉出幽美的主题旋律。弹过一段,他看看她意外的表情,笑了笑。
这是一个玩笑。她想必以为自己要弹的是贝多芬的《月光》,或者说,《升C小调14号钢琴奏鸣曲》,所以当听到和预期完全不符的旋律时,才会倍感惊讶。
因为贝多芬的《月光》太过浓厚和悲伤,他并不想往她的脸上再抹上更多的忧郁。
经过最初的惊讶,陈蓉蓉很快就沉浸在由乐曲描绘出的画面当中——晴夜,月光,平静而辽阔的大海……尽管她的音乐课没有涉及过印象主义,然而,这些物象并不需要任何知识储备,仅凭听觉便能油然而生。它们抚慰了她因“热情”而激荡不安的心境,使她从中获得安宁。
从琴房出来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她本想在睡前再复习一下功课,但静谧幽美的琴音始终在心田上萦绕不散。看着书本和作业上的文字,眼前却不时浮现出深蓝色的夜空与银光闪耀的大海,又或者浮现出顾惟在琴键上优美的双手,弹琴时高贵的身姿。
很奇妙,她既从音乐的余韵中感受到恬静,又因此鼓动起不安分的心跳。那并非是紧张与刺激的不安,而是轻灵而幸福的悸动。
不过这种悸动也注定她今夜无法再专心致志。她想不如就带着这种美妙的心境入睡——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早起学习,在别人家里起得太晚也不礼貌。
她在房间里的浴室洗漱完毕后,想了想,还是穿上原本的睡裙。她想接受他的好意……至少在这栋房子里的时候……
刚把顶灯关掉,打开光线柔和的床头灯,准备钻进毛毯中时,忽然听到外头的敲门声。
她应了一句,随即,女仆从外头打开了房门,等顾惟走进来后,又从外头重新将门关上。
“睡得那么早?”
“嗯……”
她刚刚掀起被子,半边身子已经坐到了床上。这会听到顾惟这么问,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从床上下来,站在床边回望他。
他看看床头的座钟,还有一小时零五分钟才到十二点。
禁欲了十二个小时——
这么说听着像个急色鬼,可倘若没有欲望,哪怕连续十二个月不操女人也称不上禁欲。在他想做的时候,迟一秒都算耽搁。所以,真的忍了很久。
周末的夜晚,在午夜才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