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漠然注视着朋友新长出几粒雀斑的脸。这张脸总是在夏天晒伤,红通通的,反倒显得活力十足。
Phillip跟他不一样,他是个标准的、金发碧眼的日耳曼人。
“那不重要吧,别的乐器组不也总是有人缺席?”
“这不一样……你是钢琴!”
“钢琴也不止我一个,你们可以找其他人替代。”
这么说完,Phillip像看怪物似的瞪着他。就这么两相无话地瞪了一会,对方冷不丁冒出一句:
“老天,你家该不会是破产了吧?”
“……”
“……开个玩笑。但你最近简直比家里破产了还要可怕。”
话虽如此,他却觉得Phillip至少有一半相信他家里可能破产了,否则实在无法解释他如此反常的原因。
“别说傻话了,我只是不想去排练而已。”
说完他就要走。然而Phillip不依不饶地撕住他,非要把原因问个清楚不可。
朝夕相处的同伴发现了他的异常,可这种多余的关怀不仅没能给他带来安慰,反倒愈发地激发出不快。就连参加交响乐团后的积郁、入学后的积郁、以至于从小到大的积郁,这一刻都好似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来。
“我跟你们不一样,Phillip。”
“什么不一样?”
“我生自一个没有古典乐的国家,不是吗?”
“胡扯!这是哪个白痴跟你说的?”
Phillip的红脸上涌起跟晒伤并不相同的血色,嘴角的肌肉轻微地抽搐着,显得很愤怒。
“你是德国人,你在这儿出生在这儿长大,这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而且,可能也只有你这么想。”
他近乎冷淡地甩开胳膊,像抛下整个厌烦透顶的世俗一般抛下目瞪口呆的Phillip。最终,沿着走廊中段的大楼梯走出了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