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纯厌恶商家所有的人,却对商颜的奶奶厌不起来,她和商家人有着天壤之别,像地狱里唯一的净土。
她大概很喜欢绣球花,就连卧室里都摆满了绣球花的油画。
商颜做在一旁为宁钏调颜料,一只嫩绿色的绣球花静静得躺在桌案上,宁钏戴了副眼镜,仔细观察着桌子上的花朵,再慢慢描摹出来。
卿纯无聊,偶尔帮宁钏换一换油画笔,两个人就这么陪着她画了一下午的油画。
宁钏的记忆还剩一天半的时间清除,她似乎知道了这件事每一次看向卿纯都格外认真,她说她想记住这个漂亮的孙媳妇,哪怕忘了肯定也要让她觉得眼熟。
她那么温柔,看向卿纯的每一刻都在笑。
“纯儿喜欢什么花呢?”
宁钏突然问她,卿纯愣神片刻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花,只记得商颜送过她洋桔梗。
“洋桔梗,奶奶。”
“始终如一的爱。”
“什么?”
“洋桔梗的花语,那纯儿知道绣球花的花语吗?”
卿纯摇头,只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老妇人。
“和其他的花不同,绣球花的花语有好的也有坏的,因为花型圆满所以有团圆美满的寓意,又因为极其耐旱炎热的夏季也能盛开所以被认为不会轻言放弃的爱,但其实绣球花整株都含有毒性,如果误时会导致痛苦和死亡又被称为无情残忍。”
卿纯听得半懵半懂,但宁钏却依旧微笑着凝视她,“纯儿,下次不要带绣球花给我了,我想要洋桔梗。”
“呃嗯………好,我下次给您带。”
卿纯讪讪地答应,商颜趁机搭话,“祖母,我以后会经常带纯儿来看您的,您不想要绣球花了我就让人全换掉好吗?”
宁钏摇头,还是那样慈祥,“不要换了,都四十多年了。”
她的话惊得商颜一身冷汗,“祖母,您刚刚说四十多年?是记起什么了吗?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她手中的画笔没有停下,转过头继续作画,“不记得了,不是你昨天告诉我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了吗?”
商颜这才稍稍安心,祖母的病四十多年都没好过,她不记得任何人,次次重启记忆始终停留在二十岁,她嫁给商决的那一年,也是她此生最快乐最痛苦的一年。
突然,房门被敲响,沉九推门进来。
他对着宁钏行礼,又急匆匆走到商颜身边附耳低语:“爷,老爷来了,让您给他点时间。”
商颜脸色微变,看了看祖母最终还是决定让出时间。
“祖母,我和纯儿有点事情要说,您先坐着,等会儿我父亲回来陪您。”
画布上的绣球花快画完了,宁钏看他们又要走心里很是舍不得,“又要走啊,说好让孙媳妇陪我吃晚饭的呢?”
商颜点头,“不是什么麻烦事,我们不会离开这里,晚饭一定陪您吃。”
商颜带着卿纯离开,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太远,而是在隔壁的花房里看着另一对母子相见。
卿纯第一次见到商逸,但也只能隔着数十米望见。果然是亲父子才有的相似度,远远看到商逸的背影,卿纯下意识以为他就是商颜,只不过周身的气质更加斯文柔和一些。
“他是你爸?”
“嗯。”
商颜瞥了一眼便坐到阳台边拿出香烟,卿纯好奇,趴在窗台上一直往那边看,虽然看不太清容貌,但能看到宁钏更加欢喜的笑容。
“我记得你爸好像不在商家了。”
“嗯。”
“为什么会被赶出去啊?权力争斗失败了?”
“不是,他自愿放弃商家的财产,祖父就满足了他。”
“啊?自愿放弃?这样的权力和财富他都不感兴趣吗?”
“嗯,不感兴趣。”
卿纯疑惑又好奇,毕竟商颜现在的地位和财富,那可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拿不到的,就算是完全没有野心的人看到他拥有的一切,也会被激起强烈的贪欲吧。
“那还真是个奇人,换作是我,打死都不可能放弃。”
打火机点燃烟尾,猩红的亮光在他的一抽一吸间亮了又灭。
“那如果是你来选,你觉得爱情重要还是权力财富更重要?”
“爱情?”卿纯惊奇地看向商颜,“爱情啊,哈哈哈哈,那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吗?”
她笑得漫不经心,或许还觉得不够又继续补充,“你看我之前还要死要活得爱容温,现在不还是忘得一干二净?”
“真的一干二净?”
商颜不信,抬眼凝问。
“那不然你把我的心剖开,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容温!”
卿纯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连语气都变得傲慢。
商颜也笑了,指缝里夹着烟,微微侧头盯着她的眼睛道:“如果真的可以剖开看,那我会把关于容温的一切都给你刮个干净!”
“呵!来啊,剖开来刮好了,反正对我来说爱情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游戏终有结束的时候。谁离了谁都能活,所谓的深情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许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文不值呢?”
她的话像是在说给他听,卿纯从未向往过虚无缥缈的爱情,而商颜原本也没有向往过。
“所以真正的爱,是互相珍惜对方的一厢情愿。”
这个道理,商颜花了两年才明白。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卿纯都震惊了,但下一秒她又恢复了自己的理智和冷漠。
“没有那么多人会珍惜,所谓的承诺也只有在爱的时候才做数,一旦分崩离析,多得是玉石俱焚你死我活。”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流转,烟雾迷蒙着他们的轮廓,他们好像爱过很久,爱得那么轰轰烈烈,最后却和卿纯说的一样玉石俱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