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艾利玛秋日(1 / 2)

游吟诗人的歌曲中对于东方的描绘是金瓦红墙,绿树成荫,那是个富饶的黄金之国。曲拂儿睁大眼睛看着周围,建筑、服饰、还有人们的表情,和艾利玛截然不同——纵然她们都有着东方人的面孔,可是曲拂儿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她们的马车被涂以红漆金顶,里面有格外柔软的垫子——曲拂儿有些怯生生的摸了摸,那是上等丝绸缝制的面子,她有点踌躇的看向茉莉,然而茉莉却伸手一把把她拉了上来,“快上来,拂儿姐姐!”

    她身上还穿着旧衣,那是艾利玛的窄裙,然而明夏女人的长裙子却轻如薄纱,上面绣了各种各样的花纹,她们云鬓高耸,涂得白白的脸上应是用了炭笔将眉毛画得如同柳叶一般,额头中间大多是贴了花钿的,有红色的、黄色的、还有绿色的。这一点曲拂儿是知道的,她见茉莉之前也贴过花钿,那姑娘偶尔在额头上贴上一枚小小的梅花,又或者在唇边贴上两枚菱花,笑起来的时候就在梨涡边上闪闪的,很漂亮。嘴唇是用胭脂染成红色的,大红色,这到是和艾利玛的女人不一样,甚至连银鸽都不敢用那么艳丽的红色——曲拂儿讶异的看着大街小巷里的女人们,她们是那样坦然而自豪的展现着自己脖颈优美的线条,和胸前白皙的皮肤,原来东方是这个样子的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窄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茉莉依偎在靠枕上,早有侍女为她端上了水果和干果,“拂儿姐姐,来吃一个水果吧,兰海镇虽然靠海,但是因为南部有沙漠,光照足,水果格外好吃呢。”

    拂儿望着茉莉那样泰然自若的享受着来自别人的服侍,她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垂眉低目的侍女也为她端上了水果,拂儿连忙点头致谢,却换来侍女惊讶的眼神。

    “拂儿姐姐,对待下人是不用说谢谢的。”茉莉笑说,“她们的工作就是服侍你呀,你说谢谢反而会让她们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拂儿惊讶的看向茉莉,她没想到会从茉莉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一路上,茉莉是那样的随和和亲切,可是原来在东方,也是有上等人和下等人一说的吗?

    她转头看向那些侍女们,似乎她们对于茉莉说的话并不以为然,她们屏息凝神的跟着车子往前走着——

    海风卷着腥气吹向曲拂儿的脸,她轻轻嗅着那一股子陌生的味道,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这就是她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大陆,曾经生活过的故乡吗……

    奈菲尔看见一直在等他的哈萨罗公爵,他连忙行礼,“公爵。”

    达米斯看见奈菲尔恭敬的模样,感慨一声,“奈菲尔,现在是在家里,还是叫舅舅吧。”这也是他的外甥,同样都是米兰妮的儿子,然而他和切萨雷却完全不同。他示意奈菲尔坐下,奈菲尔这才走到椅旁,坐了下来。

    “舅舅。”他说。

    “这次由我带队前往暗语城,切萨雷已经安排风狼小队和冰狼小队一同与我们前往。”公爵仔细和奈菲尔讲了讲接下来的安排,他见奈菲尔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对要前往暗语城感到任何恐惧似的。他只当这是因为奈菲尔久居神学院,并不了解战情险恶。

    然而奈菲尔在公爵讲完之后沉默片刻,随后说,“如果龙族人不肯交出解药,那么就只能由我去暗语森林了。”

    “你?”公爵惊讶。

    “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奈菲尔说,表情平淡得很。

    公爵鲜少这样认真审视自己的这个外甥,在他印象中,奈菲尔一直是那个躲在角落里安静而内向的孩子。然而他此刻却要自告奋勇去往暗语森林了?

    “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公爵感慨。他自然将奈菲尔的这种勇敢归于他对米兰妮的孝顺。

    奈菲尔却并未回答,他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公爵。

    “我母亲是个很可怜的人。”过了片刻,奈菲尔忽然说,“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回来之后能带她搬出去住,这些年我攒了一些钱,加上父亲留下来的遗产,为她买一栋小房子应该不成问题。”

    公爵神色复杂,奈菲尔口中的疏离感让他有些怅然,诚然,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对待米兰妮是怎样的态度,甚至有的时候,连他对自己的这个妹妹都有些不耐烦。她是那样的神经质而弱不禁风,若不是……若不是她的另外一个儿子……

    “我会和切萨雷谈谈,我想他并不会拒绝我的想法——毕竟我母亲的儿子不只有他一个。您说是吗,舅舅?”奈菲尔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公爵却觉得这个表情略眼熟,他忽然想起来,这是切萨雷最经常挂在脸上的表情——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甚至带有些许悲天悯人的味道。公爵微微皱起眉头,他忽然对自己长久以来的判断产生怀疑了。

    兰瑟和林赛的婚事在双方父亲的推波助澜下就这样订了下来,订婚宴上,哈萨罗公爵少见的喝了个酩酊大醉。在座的人有的认为这是因为公爵对自己的大儿子是真心疼爱,也不由得认为林赛小姐确实找了个好夫家;也有人认为这是由于公爵即将出访暗语城,他心神不安所致。而更让人惊喜的是,这次订婚宴,洛伦佐公爵竟然也出席了,他带来了教皇的祝福,让在座的贵族们不由得纷纷嫉妒起那台上的一对璧人。总之订婚宴还算顺利,而兰瑟也终于以未婚夫的身份,在众人的祝福下,深吻了林赛。

    婚宴后的酒会上,洛伦佐公爵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连他的母亲都无法轻易靠近自己的儿子。切萨雷游刃有余的应对那些来自贵族或者他们的女儿们的问候、探寻或者热络的谈话,他举着杯子,一口一口轻抿,直到看见自己的弟弟略有不悦的站在对面,“我说你还要不要命了?”

    “啊,我们的奈菲尔阁下,原来是你。”切萨雷举了举酒杯,向对方致意。他友善的向包裹着他的女士们道别,随后走到自己弟弟面前,“快带我走,马上。”

    奈菲尔挑着眉毛,“我看你还挺游刃有余啊。”

    “累。”切萨雷却说,“我想见见母亲。”

    奈菲尔点头,“跟我来,她想见你好久了。”

    林赛望着那个人群中最耀眼的黑发男人,看见他随着他的弟弟一起走向走廊,她心想自己终究还是选择了兰瑟。她是务实的女人,并不像方才那些围绕在切萨雷身边的女人,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比起高高在上的切萨雷,也许像兰瑟这样软弱无能的男人才能被她拿捏住。

    比如瑞贝卡……林赛望着那个有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的女子,她的眼神是那样赤裸,从方才就黏在切萨雷身边。她是个狡猾的女人,因为她与切萨雷之间的血缘关系而肆无忌惮的挽着切萨雷——林赛心中暗暗的想,别做梦了,瑞贝卡,你以为自己是谁。

    “林赛,原来你在这里。”

    她正在发呆,却忽然听见自己未婚夫的声音。于是便转过身,笑容满满的看着兰瑟。

    “兰瑟,我亲爱的。”她伸出手,被那人抱在怀里。

    “他们都在等我们开第一支舞。可以吗?我亲爱的?”兰瑟抓起林赛的手,轻轻放在唇边吻着。

    “当然。”林赛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随后她被兰瑟带到舞池中间,乐队适时演奏起乐曲,年轻的男女们欢快的转进舞池,开始舞着。

    银鸽却并未投入其中。

    她举着酒杯,看向那舞池中的一对对男女。

    这种环境是她陌生的,而她甘愿就这样躲在角落里,甚至也许一会儿她就可以悄悄退场了。亚文尼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妻子,他见她躲在角落之中,便将她拉出来想要与银鸽共舞一曲。

    “我不太会跳这种舞啊……”银鸽小声在亚文尼耳边说。

    “没关系,我来教你。”亚文尼笑眯眯的跟银鸽说,这是他从小就熟悉的舞蹈,教会一个姑娘,还不是什么挑战的事。然而他刚刚说完,那一头蜜色头发的姑娘就踩到了他的脚。银鸽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尴尬表情,她把头埋在亚文尼的肩上,“都是你都是你,我说我不会呀……”

    她的口气轻轻软软的,亚文尼只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他抱紧自己的妻子,“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