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2 / 2)

最难消受美人恩 容霜 2534 字 6个月前

    她一开始的不安犹如心底乱爬的小虫,演变至今犹如踩下沉重步伐的野兽。李沅谨的决绝、结界里漫天的火光,蒸腾的黑水成了灰黑四溢的烟雾,那样的烟想来对身体有害,不见夏木早用衣袖掩住口鼻,只有李沅谨暴露在浓烟之中毫无所觉。

    她喊着:「李沅谨!李沅谨!」

    李沅谨眼波映着火光更显得诡譎而阴沉,有个最差的猜测,她绝不希望成真--入魔!

    入魔者消耗自身,最终将灵魂肉体全数耗尽,没有轮回没有来世。她从未听过有人入魔还能幡然醒悟。她不顾自己,踩着符飞到了结界颠,一急之下叫出了李沅谨的神将名:「斯年,你醒醒!千万别入魔!」

    她的叫喊根本传不进他耳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沅谨撕裂那些魂魄,揉成碎屑的魂魄彷彿倒影天光,又像水泽落了虹却被踩得七零八落,美丽的色彩猝然成了碎片,细细的、一小片一小片飘扬。

    她的声音逐渐嘶哑:「斯年,快住手!你与他们的因果已了,再种因,下次结果就不是这么回事!」

    她敲着结界,喊得声嘶力竭,她颈上的伤口因而迸裂,她也管不了,拼命敲着、敲着、再敲着。「斯年住手、斯年住手、斯年你快住手!」

    「赵斯年,你再不听我的话就永远都不要听了!」情急之下她居然说了这句话!

    赵斯年是第一世灵犀遇上他的名字,那个轻佻的桃花眼男子!忽然间她心痛欲死,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排山倒海而来,待她察觉,自己满脸泪痕,彷若满腹悲伤全化作泪水。

    她怔怔的看着李沅谨,忽然间他们对望,李沅谨也看她,他的唇形彷彿正无声叫她「灵犀」。

    李沅谨通红的双眸倏地明亮,那漫天的黑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刺目金光,金光之后结界破了,她落入万丈光芒中一个温柔的拥抱,她放松之后咽喉的疼痛袭来,她在剧痛之中闔眼。

    ***

    她的眼皮很重,彷若千万斤的巨石扎扎实实压在地面,想伸手撑开眼皮,这双手却疲软得动一根手指也办不到。

    她躺在某处,听着脚步声慢慢向她走近。

    「主子,幸不辱命,我回来了!」她从未听过这个声音,语调温柔,说话慢条斯理,有几分像李沅谨。

    「新的身体还习惯吗?」李沅谨的声音相对近了些,也许就在她身边?

    那人答:「可以,多谢主子费心。」

    李沅谨又说:「你归来,溯日镜理应还你,可这面镜子目前封在碧山寺里。」

    那人迟疑了一会儿说:「溯日镜主子有用儘管取去,只是??您在碧山寺设伏难道为了那位?」

    她屏息凝神想听李沅谨的回答,却被那人插话:「主子,您先别回话。那女子是?」

    她依旧没听见李沅谨回话,那人的语调却忽然变得和缓:「原来是她,当初太虚山的小姑娘??您这世得偿所愿了吗?」

    李沅谨答:「??是,我终于娶了她。」

    那人轻声笑着,旋即又说:「??若是老主人也能看见您娶妻生子就好,毕竟您跟老主人情同父子。」

    李沅谨说:「他将魔君的神躯封印,再相见也不知何夕。」

    那人说:「老主人亏欠一名女子,那女子与蛇族渊源颇深。老主子当年与蛇神桑榆感情颇好,桑榆与白蛇真君订婚也送了礼去,只是那车订婚礼缘何退了回来?老主子见了神色大变,最后入魔??不久天界趁虚而入,一场天魔大战后老主子销声匿跡。」

    那人又接着说:「不知哪位蛇神殿下与天帝有情,最后生下您的三妹袖月,若老主子还在肯定疼她如亲生的女儿一般。」话锋一转:「您怎将溯日镜给您三妹用呢?溯日镜可不会手软,小公主用了轻则少了半条命,重则命都没了!」

    李沅谨说:「??按袖月的神力,一定能撑过第一个愿望。只是她不止许了一个愿,兴许许了两个或三个,最后才会死在溯日镜上。这件事算我不好,溯日镜那时早就认主,若我不让她用,她连第一个愿都无法许。」

    原来溯日镜竟能许愿!灵犀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将这件事牢记在心。

    那人说:「我听夏木说您十八年前主动挑起事端,设下圈套让小公主她们闯,最后时茜死了,小公主流离失所被龙太子追杀多年??照老主子的脾气,您做下这样的事,他一定对您失望!」

    李沅谨叹了一口气:「世事总难两全,我当初不设计时茜便无法更改灵犀的死劫。一边是没什么感情的妹妹,另一边是心爱的女子,若我这么选的结果是让义父怪罪,到时我亲自跟义父请罪。」

    那人又问:「??夫人的死劫解了吗?」

    李沅谨道:「若她的死劫这么容易解开,我何须烦恼这么多年?我做了开端欺瞒天道,云霜跟容大河六年相恋是用周耀扬的十指尽断死后没有一块完肉来换。我虽对不起袖月,我自己亦不能倖免。」

    「何况袖月转世人间,那个混帐天帝一定不会放过袖月。我先下手搅浑了水,浑水之下各自保重,又何尝不是保全自己也保全别人的方式。」

    那人道:「主子好计谋,更难得的有一颗良善的心,莫怪乎老主人让我们跟着您就对了!」

    李沅谨道:「我没用光明磊落的手段,这句话受之有愧,你快别这么说。」

    灵犀在一旁默默流泪,泪水不是为了颈子的痛楚,而是为了李沅谨深情的告白。如今她心乱如麻,不知怎么面对李沅谨,也无法面对二师兄的请託。

    她哭着睡沉,梦里反反覆覆都是李沅谨的那些话,忽然李沅谨熟悉的声音成了赵斯年略显清冷的语调:「灵犀,今生来不及了,我来世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