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楼由四栋教学楼合围成回字形,中间正好一片天井空地,在回字楼上又设了一层伞盖似的楼顶,中央安置了一大块玻璃装饰,既能挡雨,又能透光。
江含月跟在周煦身后上了天台。浓密绿植间歪着几个破旧书架和四五支伶仃路灯,水泥地面上青苔斑驳,野意盎然。
地面正中间空出一片没被绿色侵占的位置,正是那块菱形的雕花玻璃。江含月白天要上课,晚上又不敢独自上来,这下有种苦读多年终于能圣地巡游的激动,脚尖搓着那玻璃的边缘,扭捏半天道:“我好高兴啊——”
周煦站在江含月身后,看她围着菱形玻璃转了几圈,口中念念有声,“这花纹真漂亮”“好像一块大冰糖”“该不会是水晶的吧”……
暗黄光线照出她脸上跳脱神气,熠熠的润泽可爱。
好像夜色之中于半空浮起的一面小小月亮。
周煦摊开手心,两粒小小的橘子糖,也是暖融融的颜色。江含月很自然地拿一颗扔进嘴里,他吃了另外一颗,看她围着玻璃转了几圈终于停下来。
“看完了,”她用舌尖拨弄糖果,在牙齿上撞击出细小的声响,“要不……再坐会儿吧。”
周煦“嗯”了声,就势后退两步,倚在一盏路灯下站着:“可我没有糖给你了。”
江含月坐在一方台阶上,依然听出他带笑的语气。她仰起头看到星幕半垂,和远方高楼的万家灯火一起将八中这方小小世界包裹起来,她觉得自己正坐在一艘远航的大船之上,四面是虚空的天和海,眼前周煦长身而立。他是虚空之中唯一真实的存在。
潮湿的空气一团一团迎面拂来,绿植的气味也在摇晃的光影里变成水生植物那种浓烈蓬勃的气息。
“我有,”她对周煦说,耳尖在无人察觉处悄悄泛红,“没有糖,但我有别的。”
她从书包里掏出两听菠萝味的啤酒,在周煦充满玩味的目光里坦然递给他其中一听。
“自己买的?”他不记得上次在超市看到她采购这种东西。
江含月假作老练地拉起金属环:“我已经不是初中生了。”
小小的两声“哧啦——”,细密泡沫涌出来。
周煦似乎今晚格外好心情,弯腰跟她碰了碰易拉罐,仰头灌下一大口:“你很记仇。”
江含月盯着男生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一时有些莫名舌燥,接连几口冰凉的啤酒下肚,脑子短暂清醒了片刻,又被酒精慢慢扯出些混乱的想法。
于是她一手撑着下巴盯着周煦看,神思愈混沌,眼神愈明亮。周煦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指间捏着空空的易拉罐用手背碰碰她的脸颊。
显然高于正常的体温。
江含月仍旧望着他,笑眯眯的有点痴,但很乖顺,像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