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雨(番外)(1 / 2)

暴雨像吵热架,结束后一地狼藉;微雨像场暗恋,漫长的等不到天晴。阵雨最像做爱,以为将停时,又簌簌落上一阵,令人猝不及防;以为要倾泻而下时,又迟迟不落,惹人心痒难耐。

    窗上水花漫漫,一阵急雨渐渐失去气性。

    “发什么呆呢?”林念之朝沉星河桌上扔了一摞不知名的文件。

    扬起的飞尘被吸入敏感的鼻腔,“咳咳…”,沉星河捏住鼻子,把东西推远,“这什么啊?”

    林念之在她侧后方坐下后,便开始忙自己的事情,未曾抬头,“新接案子的资料,池律让你尽快看完。”

    沉星河拿食指抹了一下黄褐色的封皮,能看出岁月的积淀,又比了比高度,惊讶地张起口,“这么多????”

    “这就是领导的厚爱啊~”林念之哼着小调,用一种“幸好不是我”的语气取笑她。

    沉星河白她一眼,又想起晚上的宴会还要穿麻烦的礼服,瞧瞧外面摆着臭脸的天气,一阵烦闷,“唉——晚上我能不去吗?”趴在椅背上问林念之。

    晚上是沉之亦推了又推的生日宴,办得很隆重,还发了正式的邀请函。

    “你觉得呢?宋清梦能同意?”林念之停下笔,又补充,“就算她同意了,你觉得合适不?”

    不合适。连个正经理由都没有,问起来难道要说自己嫌穿礼服麻烦?说起宋清梦,沉星河本已忘记的火气,又燃起来。

    “啊!别给我提她了,真的要气死……!”

    林念之收起笔,“怎么了啊?宋医生怎么惹你了?”

    见人如此好奇,沉星河觉得难以启齿,又东支西吾起来,“没什么、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沉星河朝她摆手。

    “行,你爱说不说吧…”林念之起身准备找个文件。

    “那个……”拦下人,拽到她身旁,眼顾四周,小声问,“就…你跟沉之亦那个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不和谐啊?”

    听人这么问,林念之立马懂了,收步坐回,开始装傻,“哪个啊?你倒是说啊?”

    “就…那个?”声量稍大地防着有人听到。

    “哪个?”又想问又怕人听到的祥子让林念之笑出声。

    “哎呀!就那个!”彻底放声,吼到林念之后,又压低声音,“就…酱酱酿酿嘛…”

    “喔~”假装才懂,“你跟宋医生不和谐啊?”

    顷刻间被人戳透心思,还被直言讲出,沉星河遁无可遁,“倒也没有不和谐…就是……就是…”咬牙闭眼,“昨晚我们正那个的时候,她睡着了?!而且!关键她早上起来以为我们昨晚是做了以后才睡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沉星河连忙捂嘴,害怕引别人过来。

    “你小点声……!”

    “咳咳…”林念之收起笑声,提起八卦脸,“是不是…宋医生太累了…?她工作那么忙…也没少用手…是吧…?”

    边说边猜测原因,沉星河极力思索证据,昨晚明明她在上吧?宋清梦也没怎么出力啊?

    “不可能……!”

    一顿摇头更引人瞎猜一番。

    “那就是…”林念之手抵着下巴,轻幅点头,像是剖析某个案子,“那就是你俩床死了!”

    床死?沉星河听到这个词脑后一震,她听过热恋期结束后,女本子们不可避免的会有床死的时候,只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不会吧…”嘴上半信不信的,但心里已经有了隐忧,喃喃道,“……怎么会床死呢?”

    疑惑随雨水堆积,脸色随天色变暗。沉星河细细想,她和宋清梦还算节制,比起关系未确认前的频次,可真是无法相比。现在,更多时候是偎在一起,贪图对方怀里的味道,对床上事确实也没有很执着了。

    难道是?花样不够?再不然,是魅力不足?

    眼瞧着沉星河越陷越深,林念之踢了踢她椅子的一角,“也不一定是床死……”

    “怎么办……?万一真是床死了……”面露急色,眉头紧锁,不停地变换坐姿,“你快帮我出出主意啊…?”

    林念之感到些许无语,自己其实也就随口提了下“床死”,这人还当真了,竟然还要“出主意”。

    “那个…要不你对她冷淡点试试?”见沉星河满脸困惑,又解释,“俗话说,距离产生美。”

    “你是说…”沉星河鼓动小脑袋,憋出来一句,“…欲擒故纵?”

    “大姐?!你这理解能力真的是干律师的???”林念之扶额,“距离产生美和欲擒故纵能一样呢???”

    确实不一样。一个是克制,一个是引诱。

    引诱惯了,就忘记了克制。

    “哎——你能不能说明白点?”沉星河不耐烦地夺了林念之准备拿起来看的文件夹。

    “你听我的,”林念之努努嘴,“晚上打扮精致点,然后对她高冷点,能说一个字的不说两个字,能一句说完的,就不断两句。”

    沉星河呆呆发问,“这……?能行?”

    “听我的,准没错儿”

    “你不会……跟沉之亦老玩这套吧?”沉星河瞪大眼看她。

    眼神躲闪,抢过文件夹,“咳咳…那个…我先去找个资料啊。”

    飞速遁逃的背影化成眼角的一抹笑意。

    宴厅里很热闹,像海面上漂浮的游轮。细长的笛形杯里装满香槟酒,一列列排放着,如同复制完好的展品,等几个互不相识的宾客拿起,好让他们仿若老友般共饮一瓶酒。

    她的视线原本放在一杯香槟上,但香槟被一个女人拿起。她的视线便一同被端至胸前——食指和中指托着杯底,透过玻璃和液体是上下两块布料,腰间露出一截肌肤,偏上看是胸前的沟壑放大着、靠近着,净白的晚礼服摇荡着、晃动着。她的眼珠跟着不安分起来,追逐着向上抬起的左手,跟着指肚一起摩挲下颌,像在磨她的心尖。

    终于,手放下了,但她的眼睛却没放下。轻轻张起的双唇含住了她的眼睛,呼吸变得难以进出。突然,她站了起来。

    所有眼睛都聚集在走过来的女人身上,像蚂蚁群围向掉落的吃食,直到她挽上另一个人的手,那群围上来的眼睛才渐渐散去。

    “怎么?你今天是失宠了?”陈砚青拍拍站起来的宋清梦,她看起来面色不大好看。

    宋清梦目光一直追着沉星河与顾遇安,眼眸渐深,有些纳闷,这种场合,以往沉星河可都是先来找她的。“你能不能管管顾遇安?”

    管?如何管?管什么?陈砚青抿口酒,轻笑,“你怎么不管你家的?”

    “我…”攥紧手心,坐下,被咽的说不出话,她可不是个擅管女人的人,除了某些方面。

    陈砚青瞩望着那抹绿色的裙摆停在甜品区,期望它的主人能回看一眼,边等待着边问,“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你看人家从进场到现在好像都没正眼看过你…”

    “明明昨晚还挺好的啊……?”饮完香槟,从侍者盘中顺了一杯红酒,颜色极深,仿若她此刻的心情,摸不着北。

    昨日一夜春宵刚过,如今却态度冷淡,怕是换谁都不大理解。

    宋清梦收回红酒中的目光,又飞向白色的礼服,放大瞳孔——裸露的后背,毫无遮挡,布满灯光。直陷的脊沟被两条细带系成的蝴蝶结沿中截断,垂下的带子与脊沟重合,与后腰上的布料并不相连。她走动,带着那根细带一起摆动,像个身躯妖娆的摆钟。宋清梦的眼睛跟着细带的尾际一起掉进与肌肤不相贴合的裙子里,就像用手探进女人的后腰、臀部,内里的触感与风光令人春心荡漾。

    她朝那边走过去。

    那人在说话。

    “怎么样?我这身?”沉星河问站正前方的林念之。

    “大姐,”竖起拇指,“…你真行…”

    初春的雨天若想推延夏日的高温,所有人都会添衣配合,这人倒好,像是一心只想迎夏。林念之一时不知该是夸她听了自己的话,还是骂她太过听自己的话。

    精致打扮……倒也不必乱了季节吧?

    “怎么了?你俩在说什么?”顾遇安端着一小碟抹茶蛋糕问她俩,但心思全在吃的上。

    “额…”沉星河躲着顾遇安,悄悄摆头,示意林念之不要多说。

    “安安,”林念之随手在一堆甜点里指了指,“之亦说那个蛋糕也特别好吃,你快去尝尝。”

    “哪个?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那个……”林念之又往远指了指。

    “呼~”沉星河松口气,看着走远的顾遇安,“可不能让她知道太多…”

    林念之觉得她又好笑又可怜,明明做爱中途睡着的是另一个人,现在倒像是她的不对,千方百计地要取悦那个人。

    “话说,我看宋医生气色还挺不错的啊…”林念之顺手扎了一块火龙果,准备坐下吃。

    沉星河今晚还未见到她,也不打算主动过去找她。

    但她已主动走过来,中间相隔的人与席位越来越少。

    听到说她气色不错,沉星河一股火气窜出,“那是!人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吧!”想起自己衣服脱一半,结果人趴身上睡着的样子,她胸口就又多了一口气。

    “气色好?、看我今天不气死她!”

    一片火龙果被叉子叉得七零八碎,尸骨难存,林念之见状立马躲得远远的。

    “你要气死谁啊?”手护上腰,宋清梦附在沉星河耳际半笑着轻语,“你快要抢过沉之亦的风头了。”她觉得她今晚穿得过于蛊惑人心。

    隔着薄薄绸料,手掌温温热热的,像是为人添了件衣。不过,她没要,稍稍一侧,躲开了。

    迎上来的人手里空空的,脸色黑黑的。

    “你在看我?”

    她当然在看她。是宋清梦的眼睛离不开沉星河。

    “你在躲我?”

    宋清梦问得极温柔,很像做爱时牢牢扣住人的腰,要她「别躲」。

    “没躲。”沉星河耳根发热,怒气消了一口,但还有。

    “那你怎么都不正眼看看我?”

    是撒娇,更是委屈,像是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心爱的人却不愿抬头望望她。

    “我生气呢,别挑逗我…我今天不吃这套…!”沉星河坐下,她也跟着坐下,已经是最好的视角,但她还没正面看她。

    她微卷的细发在灯光下像放大后绵密的啤酒泡。只是得不到身边女子的眷顾。

    “生气?谁惹你了?”

    腰不让碰,手总可以吧?

    宋清梦抢她手里的香槟,可沉星河不想松手,两人捏着杯子在桌子上小幅来回拉扯,酒在里面晃荡,直到洒到手上才停下。

    “你!”

    “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她盖过她的手放在杯子上,想就此和时间相耗。

    “你自己想想你昨晚都干什么了?”抽出手,酒被让了出去。

    “昨晚…”手指捻着玻璃制的细柱,眼睛盯着她肩上的细绳,像是怕它掉了,“…昨晚…我干得不好吗?”还特意咬了下“干”字的音。

    “…你…!”

    干得漂亮!什么都忘了!

    陈砚青坐在原处,远远看着,见沉星河留下宋清梦一人,起身离开后,她也没动。她在等宴会开始,也在等人回来。

    如果说沉星河是春日的叛徒,那顾遇安该是春日的信徒。一抹绿裙整晚都在为宴厅点春,从甜品区到饮品区,像个第一次来到人间的春姑娘,哪里都要留点痕迹。她闪闪发光,在人群的四周,跳跃、真切、赤诚。

    陈砚青接过抹茶蛋糕放到桌上,顾遇安越贴越近,让她忍不住开口,“凑这么近干嘛?”

    “闻闻你喝多少酒。”顾遇安弯着腰,鼻子靠上嘴角,嗅了嗅,闻到了一点果味。

    间隔一息。没有立马移开,陈砚青微微低头,绿色的裙摆就在眼前,她却无心再多看了。

    “没喝多少啦,都是宋清梦喝的。”拉她坐下,指指一旁还未来得及收走的空酒杯。

    “你可不要偷偷喝喔~”

    陈砚青合手笑笑,拿起那碟蛋糕,吃了一口,“好吃吗?”

    “好吃啊!!比沉之亦说的那个好吃多了!你快尝尝!”

    陈砚青不是个喜欢甜食的人,抹茶是为数不多可以接受的口味。

    “好吃。”就是有点过甜了,只是心里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