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秦瑟的讨厌,说不清是好是坏。
楚戎说她过往一心向道,除却寥寥无几的尘缘,活得如同一缕冷看世间的幽魂。她待人一贯冷漠孤傲,很少有人能挑动她别的情绪。第一眼就让她表露出厌恶,从好的方面来讲,说明她对她有几分在意。从坏的方面来讲,说明……她是真的得不到她的原谅。
安无忧思及于此,仿佛又回到了不慎掉进黑幕的那一天,无底黑暗卷入她的心肺,凝固了时光和她的呼吸,眼睛里只剩辽远黑原和漫漫孤寂。
“夫人。”明时远柔声唤她。
安无忧收回心思,和明时远一同向众修颔首问好。
显然霄云剑尊的夫人比秦瑟和楚戎一对死敌更具吸引力,正厅里零散的窥视全数被她引去,秦瑟于是更放松了。
她小幅度地偏了下脖子以缓解接吻过久的酸涩,旋即视线也游移至安无忧落座的地方。徐萌萌没有采纳楚戎的意见,她把安无忧和霄云剑尊安排在右侧首端。秦瑟要看她,必然要绕过楚戎的遮挡,但楚戎像是要跟她故意作对似的,她不动声色地后仰,他便也向后倾,她向前欠身,他便探身前去拿茶壶。
来往几个回合,她明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秦瑟不理解男人有事没事就爱戏弄喜欢的人的心思,她只觉得奇怪,刚刚不是把这人哄好了吗?怎么又生气了?
于是秦瑟支走林鹤鸣,借口要霸占楚戎的茶壶,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挠了挠楚戎的手背,然后冲他挤眉弄眼。
“你让一让。”秦瑟的眼神如此示意。
然而这只是秦瑟自认为的,在楚戎看来,秦瑟是故意制造接触。他想或许秦瑟不打算袒露他们的关系,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她喜欢这种众目睽睽下隐秘调情的刺激感。
瑟瑟真是……好色啊。楚戎像喝了一壶烈酒,有些飘忽地想。
应钟陡然觉察空气中上升的温度,往热源一瞧,看见了耳廓通红的小师叔。
应钟:?
玉澜道君抢走他的茶水耳朵都气红了?虽然玉澜道君此举确实无礼,但小师叔不是这般小气的人啊?难道……小师叔还是入魔了?那可藏得太好了。
秦瑟对楚戎走偏的心思一无所知,她这次成功窥见了安无忧。
不少胆大试图交好的修士正围着她搭话,明时远握住她的一只手,淡然却饱具占有欲的动作威慑力十足,使得搭话的修士们自觉隔开一定距离。
秦瑟观察了一阵收回视线。
她们之间除极其相似的外貌以外,没有哪里是相似的。安无忧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七月碧蓝天际中浮云的纯真柔软。即便狐狸面具遮掩了面部,只露出一双眼,柔情似水的眼睛也带有神秘的亲和力。秦瑟……秦瑟多看应钟一眼就能把他吓哭。
秦瑟想到上次应钟扒她的腿嗷嗷哭,心情好了不少。但这第一日的宴会无非吃吃喝喝,实在没趣,她吃完最后一块糕点,脚底一抹油,直接开溜。
恰巧林鹤鸣这时端着一盘新糕点进来,他见秦瑟要走,一转弯便也跟着走了。
“您怎么出来了?”他跟在她身后问。
秦瑟懒散地撩起眼皮:“无趣。”
林鹤鸣:“您对霄云剑尊和他的妻子不感兴趣?”
秦瑟:“我只对剑感兴趣,你若是对别人的私事感兴趣,那你可以回去。”
玉澜道君果然是一个道心坚定的剑修!林鹤鸣眼中迸发出崇拜的目光。
秦瑟只是出来散散心,没有目的地,她负手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分明身着修真界最常见的白衣,却也未能泯然众人,自带不容与世的矛盾感让她和红尘分离。
林鹤鸣愈发觉得秦瑟是个道心坚定的剑修,他甚至心潮澎湃想当场拜她为师。
秦瑟绕来绕去绕到了净心阁后方的一大片药草田,一种红红火火艳丽的大朵鲜花拥挤盛开在田野尽头,瞬间攫取她的目光。
秦瑟手痒痒摘了一朵鲜花,林鹤鸣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捧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那是迷魂花……”秦瑟在林鹤鸣惊恐的呼唤中缓缓倒下。
恍惚间秦瑟似乎回到了童年,那时的她孱弱稚嫩,没有父母家族庇护,像一棵随处可见的杂草,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飘零长大。
饥饿、寒冷、欺辱、打骂是家常便饭。她只想活下去,哪怕是一棵任人践踏的杂草。只要能活下去,什么不能够忍受呢?
可她仅有的活下去的权利都被无情剥夺了。
一个无所事事的法修,或者说一个神棍,他酒足饭饱闲来无事,捻着手指要给一个蹲在角落里饥肠辘辘的乞丐小孩儿算命。他问乞丐小孩儿的生辰八字,小孩儿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便叫她伸出来看看手相。
该不该说这个神棍是有点儿水平呢?他一看小孩儿的手相,神色当即一变,可怕得仿佛要渗出墨汁来。
他高喝道:“你没有前世今生,天道规避了你的因果,你是域外人,你会带来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