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祝月之庆【中】(1 / 2)

庙前搭起了一座祭台,台上摆放着琴瑟笙鐘等乐器,台下一圈空地,将群眾隔了开来。廊簷下和百姓家设置着一样的祭案,只是规模更大、祀品更要求,单是祝月糕点就与眾不同,是压模成桂花形样的糖蜜松糕,衬上兑入艾草汁入色的叶状松糕,摆就得像是从桂树摘下盛盘的精緻模样。

    公孙嬋看见双亲从月灵庙里走出来,公孙夫妇知道他们向来在坡上观看祭典,抬头向他们微笑打招呼,凤栖木和三十三点头致意,小苍蝇跟公孙嬋挥手回应。不多时,几个装扮素修的乐者走上祭台,各自执起乐器,或立或坐,数位盛装舞姬簇拥在台下空地,周遭转眼鸦雀无声。

    一声清脆鐘音揭开祝月之庆的开序,妙乐啣之而来,舞姬整齐划一地甩开云袖,在讚叹声中翩翩起舞。

    丝竹似连云,琴瑟若龙吟;袖舞翻飞千朵,姿影曼妙嬝娜。就听见乐曲忽而轻如絮语,点点拨拨带着引逗之意,那一眾鹅黄带微赤衣裳的舞姬围着唯一身着皎白衣裳的舞姬窃窃私语,白衣舞姬侧耳倾听;旋即乐音转而活泼跳脱,黄衣舞姬们拉着白衣舞姬往前小跑几步,绕着她欢欣地甩着云袖舞动。乐风最后飞扬欢快,那群舞得像朵朵绽放云彩的黄衣舞姬围绕着白衣舞姬盈盈拜倒,宛如霞彩簇拥着一轮银白皎月。

    人群中响起鼓掌喝采之声,久久不歇,小苍蝇说道:「凤先生觉得如何呢?这是祝月之庆的开头『邀月』,方才那是邀月曲和邀月舞,为的是要吸引广寒娘娘的注意,让祂知晓我们在为祂举办庆典。」

    凤栖木点头道:「乐舞相合相成,既是舞蹈舞出了乐曲中的意思,亦是乐音辅佐舞蹈更为生动。」

    「凤先生果然是雅人,这样便懂了乐舞的意思。」小苍蝇笑着继续说道:「祝月之庆共有『邀、祭、沐、挽』四个阶段顺序,得先邀月才能祭月。您瞧,夫人这就要唸祭月颂词了。」

    只见公孙夫妇和管事三人在祭案前焚香对月唸祷,因邀月而热闹了一阵的群眾又安静了下去。公孙夫人立于三人中间,多拜了几拜,深吸口气,朗声唸颂起来。

    小苍蝇说道:「月灵庙由我公孙家营缮主事,日常有常驻的管事伯伯负责管理,一些要紧大事还是由公孙家定夺的,类似祭典这般重大情事多由老爷夫人主持,因此这祭歌颂者一直便由公孙家的夫人担职。」

    凤栖木看了公孙嬋一眼,小苍蝇意会,道:「如果将来小姐招了入赘夫婿,那自然仍是由小姐继承这颂者之职;若是嫁了出去……我也不晓得呢,或许另外寻一位继任者吧,就看老爷他们怎么决定。」

    凤栖木听见公孙嬋半跟半吟,若非听闻多次,就是有心记忆,虽然停停顿顿,半生不熟,但十分专心,便道:「也许公孙小姐有心继承,招赘对于公孙家想必亦非难事。你说是吗,小哥?」

    三十三冷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小苍蝇怕气氛尷尬,赶紧缓颊道:「瞧我急着说话,打岔凤先生看祭典,咱们还是听罢祭月词再聊吧!」

    凤栖木微笑着回过头,这才仔细去听颂词。公孙夫人声调清晰宛转,似吟似唱,然而虽然抑扬起伏,顿错有致,却听不出内容为何,不少外地游客一头雾水,低声互相询问。

    小苍蝇见凤栖木脸上亦现惊讶之色,忍不住又解释道:「这颂词并非以官话唸的,估计是哪个地方的方言,连夫人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硬记下音节背颂出来而已。」

    凤栖木却诧道:「这是……这是太古之语!」

    他这一说,边上三个人都转过头来看他。

    「什么太古之语?」小苍蝇奇道。

    凤栖木道:「太古之语,就是太古三皇时候所使用的语话。」

    公孙嬋神色微微一动,三十三显然也感到惊奇。小苍蝇大讶道:「是说书先生说的那个三皇?原来太古时候说的话跟现在不同吗?」

    「自是不同。比如书文,金篆隶楷,随着岁月更迭而更形简约易书;语话则因世间条件而决定其留存或消失。岁时流转,千百年前的字文语话流传至今早非当时形貌,太古之语始自天地之初,一度沿用至五帝时代,至五帝后期已见势微;自虞夏起始,太古之语便渐渐失传于人界了。」

    小苍蝇忍不住问:「为什么会失传呢?」

    「自是因为使用这种言语的人几乎全离开了人界之故。许多物事一旦流传不开,若无人费心保留,旷日之下,必然湮灭。如今尚能听见使用太古之语的,只剩下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小苍蝇隐约联想到什么,似乎是前不久才听说过的,眼下却拼凑不出,嗯嗯哎哎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旁的三十三接话道:「天界。」

    「对对对,就是天界!」小苍蝇一个拍手,恍然大悟。「前些天凤先生提到过,眾神们将天地划分几个界之后就去到了天界,那么太古之语不就是神的语话了吗?现在天界说的就是这种咿咿呀呀嘰哩咕嚕的话呀?那凤先生知道祭月颂词内文说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