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25)——完——(1 / 2)

茫茫夜色中,怪物单手将希娅抱坐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背,如一道风穿梭在特里斯昏暗复杂的街头。

    希娅曾途径镇东,但并不熟悉这里的路况,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威廉,她想杀了他,但却不知道该如何杀他。

    好在怪物似乎已经摸透了特里斯的街巷,也很清楚威廉今夜的落脚处,它抱着她一路往前,经过岔路时没有半点犹豫。

    希娅曾在森林里见识过它奔跑的速度,如今再次切身感受,仍不由得惊叹。街道两侧的房影在视野中迅速倒退,模糊得晃出了虚影,希娅闭上眼,感觉自己如在驾风而行。

    怪物很擅长藏匿,它并不走宽街大路,多行于空无一人的深巷和无人会行走的窄墙间。敏锐的听力为它带来了极佳的方便,有时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或交谈声,在人类接近它前,它便已迅捷地绕过行人选择了另一条路。为此它甚至不惜跳上屋顶,踩着石瓦茅草而行。

    明明身躯健硕,但落脚却很轻,像一只灵活的虎豹在房顶上跳跃。

    它速度太快,希娅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她攀着怪物宽厚的肩膀,将眼睁开一道缝,望向身下长街上毫无察觉的行人,突然明白了当初它是如何在稠人广众的白日里一路神出鬼没地追着她到了家中。

    不过她发现它从高处跳落至地面时身体会稍顿一下,想来脚腕上的伤并没有完全恢复。

    希娅并不后悔割伤了它,如果再来一次,她仍旧会选择从岛上逃跑,只是想起它这伤或许永远都无法恢复,有些愧疚自己下手太重。

    希娅抿了下唇,她望着它的侧脸,开口问:“你知道他在哪吗?”

    怪物双眼盯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庄园,轻点了下头:“知……道……”

    希娅并不好奇怪物是怎么知道的,然而它却自顾自地缓慢解释起来:“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希娅不是很相信它的话,但还是顺着它的话道:“什么味道?”

    它语气冷淡:“腐……烂……的……味道……”

    怪物说着,猩红的眼珠子一转,看向了怀里的希娅,它凑近在她身上嗅了嗅,别有深意道:“我……也……能……闻到……你……的……味道……无……论……你……在…….多……远…….的…….地……方……”

    学说人类的语言对他而言不是简单的事,它语速格外缓慢,足够希娅听懂它话语中明晃晃的威胁,但希娅却什么也没解释。

    她看向夜色中晦暗无光的前路,心想:它似乎还不明白,她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诺德庄园今夜注定不太平。

    希娅回到特里斯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威尔耳中,他怒不可遏,立即将在妓院寻欢作乐的威廉派人叫回了庄园。

    威尔已年过半百,眼看调离无望,将要老死在这僻远的小渔镇,就指望靠那虚无缥缈的传说解决海妖的事以谋升任,哪想找个女人献祭这种小事威廉都能搞砸。

    若献祭一事传到镇民耳中,只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虽然威廉告诉威尔他已经做出补救,但怒气上头的威尔却怒气难消,下令将威廉关回房中闭门思过,且放话若无他的命令,威廉不可擅离半步。

    威廉有胆子在特里斯无法无天,全因头上有位手握大权的父亲,今日他回家挨了威尔一顿训,不敢反抗,自然要找别人来出气,而此前办事不力致希娅从海上逃回特里斯的汉斯自然首当其冲。

    富丽堂皇的房间里,窗纱摇晃,烈酒芬芳。威廉半身赤裸地站在窗前,目光阴冷地看着窗外夜色,他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忽而扬手狠狠将手里的银酒杯砸向了墙角。

    立在房中的两名衣着裸露的侍女吓得浑身一颤,一名轻声上前捡起酒杯,屈膝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净酒渍,另一名则换了只新杯接满酒液送到了威廉眼前。

    威廉垂眸睨她,没接,侍女身上只披了层薄纱似的布,威廉扫过她白润的胸口,又盯着她妩媚的脸看了片刻。

    在这所庄园里,若生得漂亮却又无力自保,那和身处灾难中没有任何区别。

    侍女显然十分畏惧威廉,仅仅被他面无表情地盯了片刻,额上便渐渐冒出了汗,端着酒杯的手很轻微地颤了一下。

    威廉抬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抖什么,怕我?”

    侍女惊慌地眨了下眼睛,脸上却努力露出一个僵硬的笑:“不、不怕,威廉大人。”

    威廉伸手抚上她纤细白皙的脖颈,语气轻缓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不怕?你是我的侍女,不畏惧我?那你惧怕谁?我父亲吗?”

    侍女面露惊慌,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动了动嘴唇,正想开口挽救,却察觉脖子上的手蓦然扣紧了。

    威廉猛地沉下嘴角,发泄般掐住女人的脖子。距离的疼痛从喉间传来,侍女浑身一僵,手中的酒杯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去抓扣在喉咙上的手。

    因为她知道那只会换来更残暴的凌辱和毒打。

    威廉盯着她涨红恐惧的脸色,嫌还不够似的,索性将两只手都卡在她喉间,双臂用力,硬生生抓着她的脖子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侍女张大了嘴,想要求饶,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面色很快因缺氧胀得发紫,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短促痛苦的呵气声。

    腾在空中的双腿本能地挣扎起来,她双手乱抓,想要挥开掐在脖子上的手,薄长的指甲划破了威廉的手臂,鲜血溢出,他却反倒痛快地笑了起来。

    渐渐的,侍女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她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温热的尿液从双腿间流出,洒了一地。

    腥臊的液体溅在威廉的脚面,他却毫不在意,他欣赏着侍女濒死时的难看脸色,畅快地舒了口气,猛地松开手,任由昏迷的侍女重重砸倒在地毯上,抬脚从她的身上跨了过去。

    他神情自若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酒,背对另一名吓得跪倒在地的侍女道:“拖出去,去问问约尔逊回来了没有。”

    “是、是。”侍女声音颤抖,她腿软得站不起来,只能连爬带滚地赶到地上的女人面前,伸手熟练地勾住她的腋下,跪着将她拖出了门。

    侍女出去后,没多久约尔逊便裹着一身热汗进了房间。淡淡的尿味弥漫在房间,他皱眉抽了抽鼻子,看见窗前水色明显的暗红色地毯后,稍一思索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想来是侍女又挨了打。

    威廉暴戾恶劣的本性生来具备,约尔逊不敢触他的霉头,伏低姿态恭敬道:“威廉大人。”

    威廉翘腿靠在椅子中:“找到汉斯了吗?”

    约尔逊觑了眼他难看的脸色,回道:“找到了,就在酒馆前的大街上,鼻青脸肿喝得烂醉,已经不省人事了。”

    威廉抬眼看他,疑惑道:“被人揍了?”

    “是。今日是他最后的期限,午后他带着女儿出海办您交代的事,事情虽然办成了,但不知怎么被他的妻子和儿子知道了。他一靠岸便被打了一顿,属下刚刚找到他的时候,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威廉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杯中鲜红的酒液:“希娅死了吗?”

    约尔逊肯定道:“死了。他出海的时候属下派人跟着去了,拿千里镜远远看着他将希娅绑起来投入了海里,再没浮起来过。”

    难得今日听到件叫人心情舒畅的好事,威廉屈指敲了敲桌子,忽然好奇起来:“汉斯献祭的时候按规矩唱歌了吗?”

    约尔逊怔了怔,他又没跟去看,哪里知道汉斯唱没唱歌。但威廉的话不能不答,于是他点了下头,随口敷衍道:“唱了,把他女儿扔进海里前,汉斯嘴巴动了好长一段时间。”

    威廉沉吟一声,又问:“他唱歌的时候起风掀浪了吗?”

    约尔逊继续胡编乱造:“起了一小阵风。”

    威廉兴致高昂起来,他猛地向前倾身,目光灼灼看着约尔逊:“那传说里保卫渔民的海神出现了吗?”

    约尔逊编不下去了,老老实实说了句实话:“……没有。”

    这答案显然不是威廉想听到的,他“啧”了一声,索然无味地摇了摇头:“行了,出去吧。”